“丰言柒你够了!”听禹啪的一声拍开刚触到她脸颊的手,后退半步之后,再也顾不得她的如水沉静,她已是怒不可遏,“你当我越听禹是什么人,夜满楼不过向瑾州提出和亲,你未免也太过狭隘!”
“狭隘?”言柒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突然间笑的有些张狂,“狭隘?瑾王,他夜满楼提出与你和亲,跟我丰言柒有什么关系?青州与瑾州如果真的合了,哪还会有雍州的一席之地?怎么说我也得为雍州考虑吧。”
“你……”
“难不成,瑾王以为言柒所为是为了瑾王?”
听禹气息一滞,举目看向言柒紧紧逼问的双眼。
心底的一个声音告诉她要她说是,他是在试探;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说不是,他分明就是人面兽心。两个声音无限挣扎,她紧抿着双唇竟是一字不吐。
当言柒的目光变得晦暗,当他以为她不会再次说话时,她紧抿的双唇间挤出几个字,而这几个字,牢牢地钉在他心底。
“当然…不是。”
呵呵。看吧,就是这样,她连简单的猜测都不曾给过他,更别提什么心啊情啊。
不过说到头,也是他自己的在找罪受,他分明也说了他的一切举动是为了雍州。是他亲口说的,是他为自己挖的陷阱,然后他心甘情愿的跳了下去,最后到无法自拔。
一切都是他自己挖的陷阱,都是他一厢情愿的往下跳,不舍不弃的往上爬。再跳,再爬,再爬,再跳。往往复复,无穷无匮。就怕是,他挖了一条人生路的陷阱,都得不到那个人的一支援手,那个人从未看见他,更甚至是从未打算救过他。
“哦,不是就好,”言柒自嘲似的笑笑,撑着桌案的双臂愈发的无力起来,强制着双腿撑起他的身子,他又低喃了数句,“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他的声音竟再也强不过风声,直到这样,他才叹了口气,不忘对听禹一礼,一步一步,步入风中,步进树林,最后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许是那日喝醉了酒,她已经记不清是如何找到回宫的路的。
只是第二日宫中盛传,一白衣女子坐在落檀园屋顶,因天色太黑,看不清面容。只见她一身清一色白衣,未着寸履,赤着双脚仰躺在屋顶,似憩似息。月华洒落一地,也落在白衣女子身上,墨发飞着,雪衣也飞着,镀上月的银华,她就像是仙人一般,清逸如谪仙。
她记得那日在屋顶睡去后醒来,天还未亮,这春末的早晨还有着一点凉。
当她坐起身时,浑身上下竟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疼的,稍稍按摩了一下各个关节,她横空翻下。
因为太过着急,她忘了她是昨日饮酒过量,昏昏沉沉的倒在屋顶睡着的,以至于她翻身下来时,头脑有一瞬空白,额头一阵眩晕、一阵犯疼,脚步着地时一个不稳,踉跄了数步,跌向后方。
幸好身后是一棵残落了的红梅树,她才得以稳住自己的身体。只是红梅树太硬,撞得她的后背生疼。
抚额一叹,一双素手遮住了整整一张脸,手下她的眼框禁不住又是一团濡湿。
修长的十指间一滴接着一滴细碎的水珠划落,有的顺着手腕流进袖口,有的随着风沦入泥土伴花,有的徘徊在指缝始终不肯滴下。
这种感觉很生疏,大喜大悲从不属于她,她该是不落红尘的,她该是纤尘不染,她该是超脱淡然。可他,让她颠覆了所有伪装。
裹藏在衣襟下的心细细摸索,她在寻找着一个可以依靠,可以在她伤心的时候借她依靠的肩膀,可以在她落寞时能够抚平她创伤的指尖,可她根本就找不到,她根本就找不到这样一个人,这样的人在她的生命中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母妃……”
她前后左右仔细索寻,竟只找到她的母妃一人。
她的母妃,即使是再与世不争,她也会拼尽全力保护自己的亲人,她即使再不谙世事,到了必要时候,她也能够拼尽所有将她的儿子送出。
只是这样的一个可以依赖的人,还能在寻到吗?
“母妃,我该怎么办?”她抬头看向遥远的天边,她渴望从天上看到她母妃的容颜,她渴望她的母妃能够用佛法来开导她,她渴望像佛说中那般心外无他。
可她,还能吗?
今日的阳光越发的刺眼,她抬指遮住这灼烫的光线,跻身坐到地上,雪衣泻了一地,染了泥土,她突然笑了,从地上捧起一把湿润的泥土,揉捻在指尖,然后任它重新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