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看到我思索的样子,他旋即解释道:“瞧着它也是好茶吧,前日雒兄所赠的云顶寒山翠。”
原是这样,我展颜呷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沏法。看来咸萝卜不仅赠了茶,还照搬了沏法给他,想连那沏茶用的凝碧露也不在话下了。
“苏兄啊,不知你与那小子几时这般好了?”他从来只当我也是哪家的贵公子,同咸萝卜相熟多年才作此等言语,也从不过问。
甚至有好些传言我都听到过,他也是不曾问的。
诸如:我是丞相的私生子啊、他雒大少爷有龙阳之好啊,不巧对象正是玉树临风的在下……
编排的也绘声绘色。什么某一日看见我偷偷摸摸进了相府的后门,是被雒大少爷‘金屋藏娇’了的。
混账话!虽然是,是从后门溜进去的。
不过想当年,本宫可是正儿八经十六人抬大轿,全副仪仗浩浩荡荡从皇宫绕了大半个东都城抬进雒家的大门的。
十里红纱帐,晃得朝霞都失了色彩;礼乐融融,连路旁正盛的桃花都听醉了脸颊。当朝太子亲自送亲,丞相携百官跪迎,堪比当朝第一大盛事。
竟说本宫是个,是个,咳咳。再说了,就是‘藏娇’他也不曾给本宫盖过‘金屋’啊。这买卖赔大了。
不过言归正传,这些年虽算是彼此熟识,可咸萝卜同苏樊也没好到如此地步,事无巨细也从不是他风格。
况平日里也总提醒我苏樊只是江湖之交,万万留心。若不是那件事,想苏樊连他的身份都不会知晓,我们自第一次见面后便不会再见,更没有日后的熟识可言。
“这事说来可巧,是得了个大便宜呢。”
他收了折扇道:“这一笑楼有道招牌点心,虽处处有卖,但她家却是独一份的口味。雒兄使金使银的要人家配方,也未得偿所愿。想你也是知道那老板娘红姑的性子的。啧啧。雒兄可是碰了个大钉子。”
看他一脸惋惜又憋笑的样子,我也能想到红姑坐在桌子上,翘着腿抄着算盘撒泼的样子。
她可是东都城里一绝,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哪怕你是天王老子,杀人也不过头点地。时日久了,大家知道也都卖她几分面子。也能想到咸萝卜在她面前吃瘪的样子,“所以?”
“所以碰巧让我赶上了。这红姑与我早年有些交情,事成总归要些赏的吧。听说相府刚得了新茶,私心就想要些来尝,既要尝便就要个全套。”说着,狎了口茶直赞“好茶”。
这茶先暂且放下,他好端端的要人配方作甚?好奇使然便问了一问:“不知,他所求是何配方?”
“是什么椰奶桂花糕,看那架势是要自己做呢。”
椰奶桂花糕,自己做。
来之前昱儿说昨夜咸萝卜赏了他道点心——椰奶桂花糕。昨夜那满树的光亮。昨夜他的话也响在了耳边,“君子不与人逞口舌之争,酒席散了我在清芬阁等着,来不来随你。”
该不是为了我吧?真如画忆所言,他是真的喜欢我?
这皇室婚姻,有几人是真爱的?年纪虽轻,我也懂得的。若他真喜欢我,也是难得的福气。自然是他的福气,娶了个他喜欢的人。胡乱的想着,脸也发起了烫。
“休得再提了,你看谁来了?”我坐在背对门口的地方,听苏樊说完,一转身,就看到咸萝卜往这里走来。
因着他生的就高,我又是坐着的,在这个微暖午后的院子里,他就像是从阳光里走来的一样。
雨后天青的潋水绸子,随着他轻做翩然。相隔不近,我却分明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料味,非兰非麝,是他房里大丫头瑛儿调的——空山紫竹。
此时的我还不知,这一幕今后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不是美梦,竟是我午夜梦回驱不散、赶不走的梦魇。
“雒兄,来的可真够巧的。林贤弟才送了幅梁子清的画来,不如一起赏?”苏樊起身相迎。这待遇啊,人家怎么就被装作看不见。市侩,忒市侩。
“梁子清的画?”说着他挑眉看向我,那眼神分明在说:“原来你拿了画是来送人情的。”
我也忘了还在冷战期,讪讪地回:“家父新得了一幅,巧是苏兄要。”
“底下人这些时候是该准备好了,我们这就赏画去吧。”说着苏樊就请着我们往楼里走。
“画就不同赏了,我来是找他的,失陪了。”
我还没应一声,咸萝卜就扯着我出了长生当,他步子又大又急,我小跑起来才跟得上。身后还有画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