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太宗率百官祭天，又拜了太庙。一是告知旧年的功过，二是祈求来年能够风调雨顺。

清上真人，也就是太子向太宗推举的那位道士，夜观天象，说是新年便会有大运将至。太宗大喜，原是要将清上真人封为国师，却没想到真人自己说自身已超脱凡尘，不愿再受这些人间的封奉。

如往年，正月百官可例假，不用上朝。不过各地的官员还是纷纷涌入京城，为新年的人事调动做准备。

京城各方权势自然是门庭若市。而安王如今已经正式入朝，前来拜访的人自然不少，帖子据说是用箩筐计量的，只是真正被收下的似乎只有几本罢了。

连瑜在房里看了花见深传来的信。大概是想和她合作，用手里的银子借给那些需要打点的官员，以此收取利息。在这种时候，这样的方法也许是进钱最快的方法了吧。

连瑜清点了这半年的进账，手里也有大概八千两的现银，再加上神农堂那边的，确实是有余裕。只是……

挽挽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件紫貂皮的大衣。“安宁郡主正等在府外，问你要不要到灵山寺去看雪景。”

连瑜把信折好收进袖子里，起身接过大衣，笑道:“郡主都亲自来了，我怎么好不去呢？”

安宁郡主虽然有郡主的封号，但也不能算是皇亲国戚。李家本就人丁单薄，李丞相死后，李家也就只有李未央一人。正月第一天向太宗以及皇后拜了年，就一直待在京郊的庄子里。

“来了就上车吧，不然可就误了时辰了。”安宁掀开车帘，冲连瑜道。

连瑜抬头看着这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虽然她的脸上没有显露什么，眉头却笼罩在若有若无的愁绪里。她点点头，便上了车。

“灵山寺平日里人多，也看不到什么景色。若是今天，应该没有什么人会来，清净点反倒看得舒畅。”安宁撑着下巴，看着窗外，脖颈优美的曲线带着青春的气息。

灵山寺离京城不远，又有禅师一法，在百姓中很有美誉，就是权贵也经常前去烧香拜佛，所以只是香烟鼎盛。也只有现在，所有人忙着拜年，才没有什么人会去了。

到了灵山寺的山脚，便已经有僧人在等候了。安宁和连瑜在此处下车，向僧人行礼之后，就顺着山道往上去。

这山道的长度简直可以和香山那时候的相比了，连瑜刚爬了小半个时辰就上气不接下气。不过安宁郡主却很是轻松，而且看起来很熟悉这条山道的样子，熟悉台阶的高度熟悉每一块铺成山道的青石板。

“连瑜，我和你应该算是朋友吧。”安宁看着树枝上掉落下来的积雪，不禁笑道，“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墨麒那小子又是遇见什么奇怪的人吧。但是真正见到面，怎么说呢，倒像是一见如故的感觉。”

“说不定是因为我和你一样，只是京城的过客。说不定是因为我们都是孤身一人……但是，我唯一能确认的是，这不是所谓的同病相怜，而是一种可以叫做友情的东西。”

“所以啊，”安宁忽然转过身，“我可以相信你吗？连瑜。”

连瑜从来没有想过，来到京城，第一个和她敞开心扉的不是连珏，也不是挽挽，而是这个假冒安宁郡主、她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的人。

“你知道这寺院里的一法禅师吗？”

“听说过，道法精深，慈悲为怀。”

“一法禅师确实慈悲。他曾在山脚下看到一个被人丢弃的女婴，心生不忍便将女婴带回寺庙抚养。那女婴逐渐长大，却越来越顽劣，最后当了个飞贼，再也寻不到踪影。一法禅师也因为这件事，饱受世人诟病。”安宁踩着山道上的积雪，雪白的雪块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那女飞贼原是盯上了一位郡主的宝物，却没想到反被郡主的随从抓住。”安宁轻轻地笑了一声。“女飞贼以为自己已经在劫难逃了，却没想到郡主没有把她交给官差，而是和她做了一个约定。”安宁顿了顿，像是犹豫了很久才继续说道，“后来，郡主让女贼代替她的身份……”

这件事连瑜早就知道了，但是安宁并不知道。这种事恐怕也不是她能轻易说出口的。

“那郡主是在忧虑什么呢？这种事和郡主并没有关系吧。”连瑜笑着道。

安宁面带惊讶地看着连瑜，但很快又笑了起来。“连瑜你这人啊，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痴傻。”

“我既然和你是朋友，自然是聪明的。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连瑜笑着。她没有用郡主，而是直接用的你。安宁也摆手道:“我当然不算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