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蹴鞠已是傍晚，林宣踩着夕阳下长长的影子缓步回皇宫，身后，高大挺拔的男人亦步亦趋跟着他。

“厉承胥，陶景溪这人，你怎么看？”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只可惜厉承胥根本不懂“元芳你怎么看”这个梗，认真正经地答道：“聪明，圆滑，心机重，不宜深交。”

林宣道：“确实。”

厉承胥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他在讨好你。”

“嗯，”林宣眯起眼睛，“他成功了。”

厉承胥微惊：“殿下？”

林宣眯起眼睛，似是在回想：“我听说过他，礼部尚书最宠爱的小儿子，可惜天生纨绔，半点不像他那个文采斐然的父亲。”

“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可尽信……”

“厉承胥，你知道吗。”林宣朝天边伸出手，像是抓住几朵云彩，“我平时出宫，看到的永远只有歌舞升平，没有人敢带我去观察阴影角落。”

陶景溪却明显对这些了解颇多，甚至深有体会。

这是他现在需要的“人才”。

厉承胥无言以对，十二岁的年纪，放在平常人家里还是天真烂漫玩耍的年纪，殿下却忧虑良多，实在叫人心疼。

——若厉疏影知道他此时的想法，恐怕要气到跟他解除兄妹关系。

上午是谁说“十一岁不算小”来着？

哼，双标真讨厌！

林宣瞥见他神色不明，心头就是一跳：糟糕，厉承胥不会正嫌我心机太深沉吧？

不行不行，得赶紧转移他注意力。

恰行至小巷台阶处，林宣蹦哒着上了几个台阶，转身抬手勾住男人的下巴，扬声调笑道：“怎么不说话，吃醋了吗？”

厉承胥面皮薄，肯定会惊慌失措的。

“面皮薄”的厉承胥目不斜视继续前行，镇定自若地跨上台阶，两人身高差再次拉开，轻松躲过尴尬场面。

林宣呆住，保持原来姿势站着，手指勾着一团空气，离厉承胥下巴距离颇远。

没办法，身高是硬伤，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转身追上厉承胥：“那个什么，离宫门还有多远？”

“二里。”厉承胥语气淡漠，唇角却悄悄扬起个弧度，又连忙压下去，眼睛里晕开明显的笑意。

不能笑，殿下脸皮薄，会羞恼的。

殿下确实在害羞，脸颊上热度仿佛能蒸包子，低着头蹦哒着踩影子，妄图把刚才的尴尬扔到九霄云外。

厉承胥好像在看我，他会不会觉得我变了？

他讨厌我的变化吗？

林宣时不时偷偷往后看，每回总撞上厉承胥幽深的目光，就更不好意思了。

厉承胥的目光执着地落在林宣身上，夕阳映照下，他暗色的影子将小少年整个拢住。

殿下长大了，如同一只正在换羽的幼鸟，黑亮地眼睛打量着四周，鹅黄色小爪子又嫩又软，在地上跌跌撞撞地蹦哒。

林宣大概不知道，他偶尔朝厉承胥瞥过去的那一眼有多么惹人怜惜。

湿漉漉怯生生的，惊慌又委屈。

他的眼睛在说我好怂啊，我怕你讨厌我，怕你疏远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啦？

你快哄我呀，你怎么还不哄我？

厉承胥没哄过孩子，妹妹向来乖巧懂事，不需要他哄，最近倒是应该去哄，他却不方便哄。

——作为一个被帝王防备的武将，他总得表现得木愣些。

但是殿下不同，殿下的乖巧像是撒娇，是一种矜持的暗示：我都那么乖了，你怎么还不夸夸我抱抱我哄哄我？

厉承胥头痛地想，或许我真是根木头，当真想不出该怎么哄殿下。

踌躇了一会儿，眼看前面小殿下垂头丧气地，踩影子的动作都迟缓了下来，厉承胥终于开口了：“殿下累不累？”

他心道，殿下若是累了，我就背殿下回去。

林宣怕他嫌自己身娇体弱，立刻挺直腰杆，中气十足地回答：“不累！”

这话就没法儿接了，厉承胥只好沉默。

没人问还好，想不起自己走了多远，林宣估量了一下自己今天步行的距离，隐隐觉得腿酸。

为了多跟厉承胥聊天，他特意没坐步辇和轿子，运动量比平时多了几倍，再想想还剩两里的路，就更觉腿疼了。

“还差多远？”他蹙眉问。

“一里半，”厉承胥再次问：“殿下累了？”

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