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疏影那边,林宣并不纠结。
只要有他跟厉承胥在,这两个姑娘绝不会受委屈。
现下最麻烦的,还是父皇的事。
正如厉承胥所言,裴将军并不愿意站队,话里话外皆是推脱之辞。
“老臣年事已高,离告老还乡不远,以后的事需得靠孩子们自己琢磨,实在不愿替他们做决定。”
林宣直言道:“这个决定,不也是替他们做决定?”
他神色平静,凝视着裴将军。
裴霆峰裴大将军也凝视着林宣,记忆里软乎乎的小殿下已经长成了青年,却仍是柔和温暖都模样,即便此时努力装冷漠,也好似一只弓背炸毛的小奶猫儿。
这样的殿下或许可以吓到别人,却不可能吓到他这样的老狐狸。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裴霆峰苦笑起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成了自己当初最不不喜欢的那类人。
可是……他垂眸,恭敬答道:“老臣不敢。”
不敢,实在是不敢啊,陛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他若轻举妄动,厉家的下场就是裴家的未来。
林宣那话已经是威胁了,却完全不能劝动裴将军,此时该采取一些行动,可是……他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温和脸庞上流露出几分茫然来。
他应该以实际行动威胁裴将军吗?
若真是如此,他跟父皇又有什么区别?
气氛凝滞下来,许久之后,裴将军忽然道:“您还年轻,不懂我们这些老东西的心思。”
林宣微微一愣,讶异地看向裴将军。
裴将军却作劳累状,说是年事已高,不能集中精力太久,话里话外都是送客。
林宣遂他的意,道了声告辞,离开将军府。
他走之后,裴明光自屏风后面出来,不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殿下是未来的帝王,您为何如此不留情面?”
裴将军瞥他一眼,骂道:“痴儿!”
这些年,裴明光也没少在战场上待,一身肥膘早已化作健壮的肌肉,容貌跟裴将军像得很,只是眉宇间总带着几分憨憨的味道。
被父亲骂了他也不恼,认真道:“就是因为我不懂,所以才需要父亲教我——您让我在旁边听着,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裴将军叹口气,点点头:“你这般憨憨,也不知是福是祸。”
“娘说,您以前也憨……”
“我以前不是将军,也不是将军的儿子。”裴将军满脸冷漠,“我那时身上没有担子,你却需担整个裴家。”
他问:“你猜一猜,我为何不选殿下?”
裴明光想了想。答:“因为陛下是陛下,而殿下只是殿下?”
“只对一半,除此之外呢?”
裴明光迟疑了,半晌没有言语,只得垂头丧气地问:“还有别的原因?”
裴将军摇了摇头,骂了一句蠢,“若只因陛下是陛下,史书上怎会有儿篡父位的事?我敢拒绝殿下,是因为殿下性情温和。”
他道:“我且问你,今日我不遵从殿下请求,会如何?”
裴明光想想自己做伴读时的那些事,答:“殿下脾气好,应当不会罚我们……”
说到这里,他忽然愣住了。
忤逆殿下,殿下不会罚他们,忤逆陛下,陛下却会让整个裴家都付出代价,这就是殿下与陛下的区别。
裴明光胸口发闷,垂头丧气道:“你曾告诉我殿下仁厚,这是件好事,现在来看也并不好。”
裴将军摇摇头:“这件事殿下能做好,你不必担忧。”
仁厚,不代表什么事都能接受,殿下没有对裴家做什么,归根结底是因为裴家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需要担忧的是他们这些臣子,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殿下仁厚不会对他们做什么,陛下却很可能找一家人杀鸡儆猴。
祁先生不就已经做了儆猴的那只鸡了吗?
............
从裴家出来,林宣若有所思,埋头向前走,差点装进厉承胥。
厉承胥并不问他跟裴将军谈了什么,只道:“回去?”
林宣点点头:“回去。”
说完又开始沉思,心里仍是裴将军最后的那句话。
“您还年轻,不懂我们这些老东西的心思。”
老臣们的心思是什么?
沈丞相——他的舅舅,是一心为国,因此选择站在他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