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几怒,无人敢应。
陈大人被押了下去,先前为陈大人说话那位额头上俱是冷汗,止不住地颤抖着。
观望的众人见状都明白了帝王的选择,此时牵扯过多,他们本该强烈反对,却因为陈大人这个前车之鉴而不敢说出辩驳之语。
若只是陈大人也便罢了,再往前推,还曾有人因惹怒帝王而血溅当场。
他们可不想用自己的性命给柱子多添层漆。
事已至此,只能继续观望,众人沉默的沉默,溜须拍马的溜须拍马,气氛很快缓和了许多,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诸人都一致地忽视了沈家父子,既不特意反对什么,也不搭两人的话。
帝王坐于龙椅之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朝臣们,脸色淡淡,自方才生气之后就没有再缓和,叫人看了就惴惴不安。
早朝完毕,桑树唤住沈云清,道:“沈公子且随奴来,陛下传召。”
沈云清本就在等着,闻言自然不会惊讶,跟随桑树的脚步去见林泽昱,唤了一声:“姑父。”
桑树既然喊他沈公子,帝王要见的就必不是朝臣,而是沈云清。
朝臣是朝臣,沈云清是外甥。
林泽昱神色缓和了许多,笑道:“辛苦云清了,你是个有心的。”
去贫苦之地做官这件事是沈云清主动提出的,不论作为亲人还是作为帝王,林泽昱都深感欣慰。
沈云清没少听说帝王的消息,从宣弟那里知道了些不得了的,心内紧张的很,但见帝王一如往昔,也就松了口气。
“不辛苦。”他心中微暖,温声道:“云清受益良多,还要谢姑父帮云清劝了父亲。”
这件事当初沈丞相不肯,还是林泽昱从中调解,沈云清才能离开皇城如此之久。
林泽昱欣慰地点点头:“你这改革之法,是宣儿教给你的?”
沈云清一惊,面上不敢表露出来,疑惑地朝帝王看过去,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林泽昱示意桑树搬个椅子过来,叫沈云清坐下。
他温和极了,脸色苍白却好似很有精力,唇畔甚至有浅浅的笑意:“他一直想做这些事,我是知道的。”
沈云清仍旧不接话,此时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得不到他的回应,林泽昱并不恼,他今日本就只是想确定宣儿要做什么,跟他想的差距很大,亦或是完全一致。
他道:“宣儿是个聪明的,也是个与众不同的,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儿,他想种出结许多籽的麦子,想做割麦的东西,想种出奇奇怪怪的果子。”
“他想改变这个国家,甚至于改变他所看到的一切。”
沈云清神色恍惚,帝王说的不错,他今日“改革”之言大多数来自于宣弟,他那时提起自己要上报的消息之后,宣弟便对他说:
“既然要改,何不改个惊天动地?”
他把宣弟当孩子,知道宣弟仁厚有才德,却不知道宣弟竟是这般厉害。
那时候沈云清就已经吃惊过一回了,如今听帝王这般言语,他就更惊讶了。
这倒是跟宣弟说的不太一样了。
本该隐瞒,但事已至此,帝王明显看透了真相,再隐瞒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沈云清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一样事——“既然您知道,为何不支持他?”
宣弟在同他聊天时,提了不少旧事,他曾小心翼翼建议父皇做的事全都被父皇否决了,一样都没有同意过。
“若是父皇觉得不适合云国,我可以慢慢改,可父皇就是一次性否决,而且不论我怎么求,都不允许我尝试。”
宣弟的抱怨尤在耳边,但眼前帝王温和语气里隐约的自豪也不是假的。
陛下真真切切地觉得宣弟的提议好,可是——“为何?”
林泽昱淡淡道:“不是时候。”
沈云清蹙眉,“您该叫他去试试,有您在一边扶持,纵使错了也不会有大问题。”
他心中异常忧愁,为帝王的身体状况。
未来没了陛下,宣弟就没有父亲,没有了指路明灯。
林泽昱摇摇头,笑意忽然加深了几分,语气微甜,像是含了块蜜糖:“他不该错,他这般的才能,就该有最好的时机现身于世人目光之下。”
林泽昱想:我的小金龙那时还小,跌跌撞撞恐怕要摔疼。
所以,还不是时候,那时不行。
沈云清不明白林泽昱的意思被笑得背后发寒,想离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