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林宣足足睡到了日暮西山。
当落日余晖照到林宣脸上,他才恍惚着想起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落日了。
晨曦倒是见得很多,早晨披星戴月起床去上床,想想大臣们比他醒得还要早也就释然了,还唏嘘了几句那些臣子比他惨得多。
白术和京墨当时在他头顶的房梁上蹲着,相顾无言,不忍心告诉林宣人家不会像他这样忙,回去还可以玩和睡。
其实也不用他们提醒,林宣当然也知道他比旁人累得多。
但是他很看得开,写那些方案吩咐那些事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在做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他在创造一个国。
虽然这个国本来就存在,是从父辈那里继承来的,算不上是他创造出来的,也不该用创造这个词。
但是,他就是觉得自己在创造一个国,一个美好富饶的,尽量接近自己记忆里美好模样的国。
他曾经为厉承胥的主角身份为难过,觉得自己抢了厉承胥的东西,又怕剧情太强大,一切都会变成书里本来存在的剧情。
现在再想起当初的想法,他只觉得自己很好笑。
这是现实,并不是一本书。
或许它曾经被那个短发的青年从电脑上点开的时候,云国只是故事里的一个国家,厉承胥和林宣只是文里的人物,是主角和反派。
但当他身处其中,这一切就都成了现实,未来会怎样是由他现在所做之事决定的。
而他跟厉承胥,也不存在哪个是反派或者哪个是主角。
没有主角了,没有反派了,也没有配角和炮灰,只有世间的芸芸众生,他们都一样,是一条条可贵的生命。
夕阳从林宣眼里坠落,他骤然惊醒,天色竟然已经黑了,而他掀开帘子往外看,手都已经举的酸了。
放下帘子,他的心忽然平静下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明白自己的路要怎么走了,也不再担心自己走错路,不担心自己回不来。
路还很长,是从来没有人走过来的路,错了就重新换一条,总归是要朝着同一个终点而去。
林宣想,我可以尽量走得稳一些,但决不能因为怕走错路而不走。
我知道我是对的,就像是解一道题时已经知道了答案,现在要做的就是推算出解题步骤,偶尔有错也一定能发现。
饭菜的味道葱外头传来,没有什么脚步声,林宣知道是京墨。
他道:“京墨,进来吧。”
京墨有些疑惑,不明白殿下怎么隔着帘子认出自己。
林宣笑道:“给我送饭的不是你就是白术,他总是弄出些声音好叫我知道他来了,你总是无声无息好似一只猫儿,我怎会认不出来。”
京墨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好像过于好懂了,明明没有问出问题,陛下就已经解答出来,白术也总是这样,不等他问什么说什么就先将后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这样也好,京墨信任白术也信任陛下,被这两个人看透并不是难以接受的事。
马车里有折叠起来的小桌子,京墨拿出来准备把饭菜放上去,林宣拦住他,说是想去外面吃。
他这次御驾亲征,带了五千精兵,这并不算多,但贵在“精”,皆是精锐,本来应该是护着皇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但沈皇后说,陛下要御驾亲征,要是有一日真出了问题,朝中自乱,不是精兵能解决的。
又道:“能护住陛下,能在边疆拦住敌军,皇城自然无忧。”
于是,有两万大军先行出发支援,林宣则跟这五千精兵走在后头。
他既不是走在最前面,也不是坠在最后面,而是处于五万精兵的中间位置,军队停下来休整的时候,他的马车也是被围在最中间。
也因此,他一下马车就有人看过来。
以前的林宣还会羞涩无措,现在就完全无惧这些目光了,他去将士中坐了会儿,同那些人说了些话。
将士显然没想到他会来,显得很羞涩腼腆,立刻放下碗筷,甚至不好意思继续吃饭。
他们局部极了,不怎么齐地唤了声陛下。
陛下说:“我想这边热闹些,就坐了过来,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先吃饭吧。”
不过他心里也知道,自己确确实实打扰到了这些将士。
将士们完全没觉得自己被打扰了,有些两眼发亮地看着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只偷偷瞥他。
这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