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宣弟喊沈大人，沈云清神色复杂了一瞬。

王先生虽又惊又喜，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怕说错了话惹人发笑，索性战战兢兢地说了告辞。

走出一段路，他才想起有两个小友被他抛在了身后。

扭头看过去，那两人已经不见了。

倒不必担心，说不定那两人是沈大人家里的小辈，纵使不是，也比他身份高，不会出什么事。

林宣确实比他身份高，比他想象中高得多。

沈云清到了学院里，第一反应是先去了书馆，在书馆没有寻到人，才去找先生问。

林宣原本说的是在书馆等着，路上听了那些东西，临时有了新的想法，因此才四处走走。

好在他提前跟郑先生说过，因此沈云清才进学院就有人告知郑先生，郑先生立刻寻了过来，将今日之事全盘托出。

此时，在郑先生的住处，仅有林宣和沈云清，连厉承胥都没能留下。

两人沉默良久，林宣才认认真真地告诉沈云清：“你说，我想听你说。”

沈云清在收“插班生”们进学院的那一刻，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场质问，但他仍旧感到难受。

他轻声道：“陛下，学院需要世家的支持。”

他知道他的宣弟想要看到怎样的学院，也知道宣弟一开始就说过，若一开始无世家子弟入学院，以后那些再想入也拒绝他们，直到下次招生。

但是，沈云清此时轻声道：“确实一开始少有世家子弟入学，也确实有人后悔想半途插班……”

沈云清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他跟林宣都没有想过另一种结果，或者说，没有猜到那些人的应对措施。

既然世家子弟不能入学，那就让其他学生也不去学院。

其他学生，指东苑的那些学生。

以利诱，以威胁，总有些法子让学生们“自愿”放弃入学，而那些人背后的势力，是沈云清所无法处置的。

沈云清说完这些，停了停，没有说家中沈丞相对他的训斥。

沈家也是世家之一，他的压力不仅仅来自外部，也来自于自己的亲生父亲。

林宣抿了抿唇，低头不想让云清哥哥看到自己委屈的表情，他已经二十多岁，不再是当初那个可以随便哭唧唧撒娇的宣儿了。

他一字一顿地问：“为何不告诉我？”

沈云清没有说。

可即便他不说，林宣也明白原因：“是因为怕我担心？怕我在外面分心？”

他那时御驾亲征，担忧的不止是母后和玄阳弟弟，还有云清哥哥，这些他都明白。

但是……

他终于抬头，眼圈红红的质问：“你不相信我能处理好，还是你觉得自己很厉害，什么都能交出完美答卷？”

被说中心思，沈云清难堪地垂下眼帘。

他没有经历过失败，清水县那几年磨砺了，但那次跟这次不同。

那次他知道自己是沈云清，是沈家嫡子，知道自己即便现在处理不了那件事，以后也能把想解决的都解决掉。

他面对的，一直都是自己可以完成的事务。

这次不同，他本以为自己也能把事情解决，能替宣弟分忧，不必打扰他。

但越是坚持，他就越是有心无力。

第一次妥协是在东苑的大半学生辞行时，那些学生都很好，不是不聪明，不是不能坚持，但他们有他们的为难。

正如如今已经搬出沈家的他，无法面对父亲，也不知如何面对宣弟。

有了第一次妥协，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他不是不知道学院里西苑学生怎么看待东苑学生的，但他无法强制让这件本就就不在明面上的事结束。

就好像第一次妥协的时候，有个学生说他父亲的腿被某大人治好了，他不能不知感恩。

都是好孩子，所以才更容易被挟恩图报。

现如今见到宣弟，沈云清更加难堪，咬牙道：“我会辞去现在的……”

“沈云清！”林宣怒不可遏：“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吗？你给我好好想清楚！”

“一步错步步错，”沈云清垂眸：“是我不够坚持。”

林宣深呼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没忍住，指向门外：“你滚出……你给我回沈家好好想想，你到底错在哪儿了，想不明白就、就……”

厉承胥听到他如此气愤的声音，朝屋里看了看，走几步又觉得自己不该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