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瑶看着博雅殿前拦着她的顺明，眸光投向不过咫尺的殿门，沉重红木紧闭，一如那个男子不愿见她的决心，一人在外一人在内，不过百步的距离却如隔银河。吾与汝终只能遥遥相望矣。

嘴角溢出苦涩，微微错开几步，叶瑶低声道：“本宫此来并非是要为难公公，只希望公公将这封信呈给皇上便好。”

顺明凝视着离开的女子，那纤细背影在夜色披靡下显得坚强而隐忍，被风撩起的衣袍在宫灯下滑出优美弧度，如残风席卷的落花，散了一地落寞，拽着信封的指节不由用力，平坦的信封绽出皱痕，顺明将头抬起，逼下眼中的酸涩。

夫君，见信如唔，近日洛秋踪迹已有消息，洛夏等人皆在等我回去，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定当赶回夫君身边，从此常相伴，不负君心。妻，叶瑶。

“从此常相伴。”染着药香的唇音在空荡大殿回响，含着良药的苦味，南晨指尖拂过信纸上的娟秀字迹，眷恋流连，仿佛那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瑶儿，我与你可还能常相伴？”，凤眸淡淡看向被染红的信纸，黑字浸染在指尖溢出的血液中，犹如女子猩红的瞳眸，充斥着死亡的绝望。

瑶儿，我可还有时间与你常相伴？

“让她路上好好照顾自己。”习以为常的拿过锦布擦拭手指，南晨声音不辩喜怒。

闻言，顺明对着南晨猛然一跪，磕头声如山石落地，“皇上，奴才求您让别让娘娘出宫，您就让娘娘陪着走完这最后一程吧。”，这个坐着的男人已经独自走过太多的绝望，如今再不忍看着他独自踏上生命的尽头之帆。

手指的血已经止住，南晨将锦布放回桌上，弯腰扶起悲泣的顺明，拼命抑制情绪的顺明犹如受伤的幼兽，孤独而痛苦，“顺明，若有一天，你爱上了一个人，你就会知道我为何如此了。”

视线略过顺明，被无限拉长，眸光里透着远古的苍凉，南晨再次启唇：“若说这疼痛在我身上有千分，那么在叶瑶心里便有万分，瑶儿感到的疼痛远比我感受到的要强烈。我早就说过了，她是个令人讨厌的性子，有着令人讨厌的偏执和倔强。”

每每想起那日，他拿着一对瓷人去鸾凤宫，叶瑶将其放在榻上，还未等他们离开内室，男瓷人便倒地而碎，那一刻他便已预知到了生命的结局，几乎是在片刻间，叶瑶倾身将好好立在一旁的女瓷人狠狠挥落，陶瓷破碎的声音如厉刀滑过他的心间，直到现在，他闭上眼便能看见叶瑶面容决绝的对他说：“你若出事，我绝不独活，以此为誓，天地可鉴。”

你若出事，我绝不独活，以此为誓，天地可鉴。

他的瑶儿是如此的狠厉，狠厉到用她的命来威胁他，让他连死都不敢了。此次，正好，若是没有亲眼见到他生命的消亡，或许悲痛也能消散几分。

将顺明遣退后，南晨手掌覆上桌沿精致的香炉，拨动间，墙角的暗格跃入眼前，起身上前取出明黄帛锦，原来的那份遗召已被他销毁，如今的遗召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待朕死后，由叶氏继位，执掌玉玺，重整凤凌。

叶瑶以自身性命威胁他，他便用凤凌江山牵绊她，他要她好好的活下去，览尽凤凌的大好河山，替他掌管凤凌。

“瑶儿，其实我也是个狠厉的人，对吗？”，寂静之中溢出一抹轻笑，含着对命运的讥讽。

他狠厉到连她陪他一同赴死的机会都剥夺了。

生能同枕便好，死无需同穴，他舍不得，也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