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沁园宫点满了灯笼,暖暖的红光映照着整座宫殿,在这雪夜里,透出了一丝温暖。嬴政坐在桌案前,提着笔,抬起头,姬婉转过身来。那时的他们像是望见了彼此,轻轻地笑了笑。扶苏在一旁望着,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父皇与母亲的那份感情,是自己永远无法理解的。可是,他隐隐的感觉到,他们,永远都是对方的唯一,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彼此。扶苏似乎觉得,母亲那时,是看得见的。她看得见,父皇在看着她,在对着她笑。扶苏低下了头,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下意识的看向那边玩的不亦乐乎的林氏,这才意识到,原来,她也有孩子气的一面。或许,这辈子自己都无法遇到一个像是父皇母后这样的感情的人。虽是叹息,也有点儿无奈,可是,更多的,却是安心。
你我在桃花盛开的季节相遇,在梅花飘香的季节离别。这似乎是上天注定,也是命中一劫。逃不了,也无法逃。只是,在倒下去的那一刻,始终是有些遗憾,阿政,我不能,不能再陪你了。这一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只是,我依然愿意笑着,离去。你的世界,永远没有我哭泣的记忆,有的,只是那浅浅的笑容。那只是,为你而绽放的笑容。明年的桃花,我是,注定看不见了。当初你说过,桃花年年开,而今年的只有今年能见得到。以后开的再美,它也不是曾经见过的那朵桃花了。这是遗憾,也是注定的。我,会是你记忆中那朵永存的桃花。
“母亲!”
嬴政提着毛笔,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只是,却是牵强了许多。视线渐渐模糊,整个世界似乎都与自己无关一般。静静的坐在桌案前,就那样提着笔。笔尖的墨汁滴落下来,晕开了一朵花儿。那画中的女子置身在灯火中,回眸一笑。晕开的墨汁渐渐模糊了她的面庞,掩住了那笑容。
婉姐姐,你曾经说过,要我为你做一幅画,如今做了,你为何不看一眼?眼睛涨的生疼,周围的一切似乎都看不清了,可是,眼泪,却是如何也没有流出来。原来这种伤心,是不一样的啊。
所有的宫人都跪了下来,姬婉就像是一片飘落的桃花,在这灯火通明的雪夜飘落。就连这样,她也是那么美。桃花,又如何能够在冬季绽放?一声声的哭号自沁园宫传出,与周围的热闹比起来,竟是格格不入。
这个中元节,姬夫人,去世了。
姬夫人的葬礼办的很隆重,荣宠二十多年不变,这姬婉,是大秦第一人。
送葬的那一天,天上飘起了大雪,扶苏作为孝子,为姬婉扶灵。子婴还小,只能由林氏抱着坐在马车上。那一天,嬴政并没有去送姬婉。君安殿姬婉住了二十多年,现在,却是没剩下多少东西了。这儿的东西,多半被当初的那些奴才给拿走了。嬴政突然有些后悔,为何,为何会将姬婉囚禁在此?为何,姬婉的东西,竟然什么都没有了?他有些怕,甚至是在怀疑,姬婉真的存在过吗?这么想着,竟是越来越不安,他怕了,慌了,怕自己,就这样忘记了姬婉。于是,他疯了般的找,他找,找出姬婉存在过的痕迹。直到了内殿,在帷帐后的柱子旁见到那柄陈旧的瑟时,心中的不安才慢慢的消散。只是那一阵阵的钝痛袭来,竟是让他无法招架。抱着那柄瑟,宛如珍宝一般,连着上面蒙上的灰尘也不顾,将它贴在脸上。自姬婉死后,嬴政第一次流出了眼泪。
“阿政。”
似乎听到有人在唤他,轻轻转过头,那门上倚着的,不正是微微笑着的姬婉吗?
“婉姐姐?”
那人向他招着手,淡淡道:
“阿政,过来。”
“婉姐姐,婉姐姐,婉姐姐!”
轻轻走了过去,可是那人却又不见了。嬴政急了,真的急了,他的婉姐姐去了哪里?
“婉姐姐,婉姐姐,你在哪里啊?你不要阿政了吗?婉姐姐,你不要阿政了吗?婉姐姐,婉姐姐、、、、、、”
我们曾经约定,做彼此的家人,而如今,你却离我而去,婉姐姐,我们的约定,还算数吗?
一遍一遍的唤着婉姐姐,这位帝王,跌坐在脏乱的宫殿里,抱着那柄陈旧又布满灰尘的瑟,仿若一个孩童般,失声痛哭。
清源观。
李斯坐在卢生对面,手里捻着棋子,道:
“徐师傅传来消息了吗?”
卢生道:
“未曾。”
这么久也未曾传回消息,李斯也是有些急了。卢生心里也着急,道:
“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李斯看向他,那目光锐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