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伤,一定会有人知道。这世上传得最快的便是流言。与其让士兵们觉得大哥受伤了,军心动摇,倒不如我放出口风,说大哥是水土不服。能瞒得一时是一时。”沈玉宁说。
“对了,我不方便出去。在大哥伤好之前,你帮我留意一下,军中是否已经有人知道大哥受伤。”她嘱咐道。
等药煎好的时候,沈玉宁坐在案几前,翻着上面的折子。对现在的军情也有一些了解。
这次和氐人国的冲突,源于关税。氐人国以放牧为主,一些丝绸银器都需要从永安国买。这些东西本就不便宜。景帝近些年不断调高关税,氐人国想买要多付近一倍的钱。相反,氐人国卖的战马被景帝一再压低价钱。终于氐人国被逼急了,集结了五万精兵,想讨一个说法,降低关税。最好,再得到永安国的赔偿。
景帝登基时,国库充盈。近些年景帝越来越重视军力,此番有氐人国先挑头,二话不说派部队到边境驻扎。一是为威慑,二是看看训练的成果如何。
永安国上次和氐人国交手,还是文帝三十二年的时候。李天鸣将军率十万大军大破氐人国,夺了三座城池。二十一年过去,已经今非昔比了。单氐人国庆太子的三万精兵就有得打。
看意思,庆太子是想趁大哥不备,进行偷袭。得手,就是一次重创。即使失败,也只损失几百人。真是难得的将才。仅仅二十三岁就能有自己的军队。不过大哥也不差。
“小沈儿,要煎好了。”她的折子看到一半,冷月端着药碗进来。
“我来喂吧。”沈玉宁接过碗,把沈霖调成半坐的姿势,一勺一勺地喂下药去。喂两勺药会吐一勺。她看大哥的反应,几乎不可见地摇摇头。
“怎么了?”冷月见她喂了一半停下来,问。
“大哥昏迷着,药喂下去总会吐出来。”她看向冷月,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别看我啊。我不像你是学医的。不然我把徐太医叫来。”冷月躲开沈玉宁的视线,半开玩笑地说。
沈玉宁又气又恼地给了他一拳,说:“就知道开我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我除了你谁都是三分信三分疑。成心的吧。”
冷月干笑两声,见势头不妙,跑出帐篷。沈玉宁扔出去的玉如意落在在冷月刚刚跑开的地上。
万事只有考她自己了。沈玉宁叹了口气。自己喝一口药,覆上沈霖的嘴唇。舌头灵巧地撬开牙关,把药送了进去。两人的唇齿间淡淡的药香萦绕着。她抬头,看着沈霖漂亮的丹凤眼,内尖外阔,衬得人冷峻而认真。长长的睫毛向上翘着,翻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她忍不住用手一遍遍细细描绘着他的眉,像是要把那形状刻入心里。她喃喃地唤着:“大哥。”一滴清泪落到白色罗衾上。
冷月回到屏风外,探头看到沈玉宁专注地看着沈霖,沉默不语。眸子里是欲盖弥彰的痛。
沈玉宁坐直身子,擦干从眼眶溢出的温热的液体,一口一口地如此这般喂完了一整碗药。
她最不爱吃药。每次生病时,大夫开的药方她总是要先看一遍,划掉所有味苦的。大哥为此没少说她。即使这样,喝药的时候也要大哥左哄右哄,一碗药从刚煎好到变凉也不一定能喝下去。每次这时候,大哥就拿她偷偷出府玩的事情要挟她,逼她乖乖就范。她捏着鼻子,赴死一般地仰头喝完药,皱着眉,撇着嘴,一脸可怜的说:“大哥,好苦。”沈霖变戏法般地给她一颗蜜饯,从喉咙甜到她心里,小脸上笑意连连。
大哥,你要快点醒过来。这药很苦。宁儿怕苦,所以大哥,为了宁儿,也请你快一点好吧。
晚上的时候,傅祁默派人送来了一颗千年人参。沈玉宁接了过来,粗略地看了一眼。人形已经显出来了,是上好的人参。不过天山不比京城,他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东西。
“待我谢谢大皇子的好意。”她把人参交给碧婉,说。
前来送人参的小厮答道:“小姐请随奴才前去面见大皇子亲自谢恩吧。这是大皇子的意思,小姐请不要为难咱们做奴才的了。”
傅祁默还是来找麻烦了。沈玉宁在心里暗骂一声。她躲了这么些天,不过是应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句话。她便且去看看傅祁默耍的什么鬼把戏。
“劳烦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服。”
小厮看了一眼沈玉宁,仍是带着血的打扮,同意了。
片刻之后,沈玉宁换好了衣服,跟着小厮走到军营中最显眼的那顶明黄色圆帐前。小厮送到这里,示意她一个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