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飒飒，夏妩在屋顶上一路疾行着，掠过那成片的居民房屋时，只觉得脑海之中猩红一片，一时清醒，一时又混沌地如同乱麻。

方才她杀掉的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虽然他是个刺客，要对骆邱之不利，但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于她来说，那不过是个陌生人啊！

可她杀了他，杀得那样干脆利落，甚至在看着他从屋顶上翻落到巷子里的时候，心中升起了一阵快感。

这是她熟悉的感觉，就像当初在域清殿的莲池边，她重伤离鸾的那次一样。她清醒，又不清醒，既无法控制自己，又享受着杀戮和死亡给她带来的快感。

连月来，她在梨花巷中做饭洗衣，尽量让自己活得像个普通人类，好让自己不要想起这种莫名熟悉的快感，好让自己确信——她就是个普通的人类。

但是，此刻，一切一切刻意隐瞒与遗忘都被揭穿，她没办法再欺骗自己。

若说离鸾那次可以是巧合，那这次呢？不管九婴是不是真的回来了，她都一定出了问题。

夏妩只觉得一颗心沉了下去，又被抛上来，慌乱紧张又没底，只想快点找到苏凤卿。

然而，心底一个声音说——“不可以。”

不可以让他知道。

他是天界万人敬仰的凤卿神君，而不是她一个人的阿卿，他肩上背负的不是只有一个他，还有天下苍生。

若是她终有一天，失去了全部的意识，完全成了由妖力支配的妖，那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她不想他为难，或者说，是她没有勇气，听他给出的答案。

听到这里，夏妩的脚步猛然一顿，默然立在屋顶上，也夜风的吹彻下，只觉得头脑清醒了很多。

许久后，她苦笑了一声，转过身去，朝着城外的方向跑去。

潼南城算不上小，但夏妩头脑一片混沌之中御着妖力，从最繁华的城中花灯长廊到城外的林子里，也不过半炷香的时间。

真正叫她忽而清醒过来的，是一声清越的狼啸。

夏妩顿住脚步，一抬头便看到天边挂着一轮圆月，赤红到了近乎诡异的地步，而她眼前的不远处，一匹通体雪白的狼，正做着警戒的姿势，紧紧地盯着她。

潼南城外绝不可能有狼，此刻她眼前出现这么一匹狼，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赤月之夜，借着天象汲取天地之灵而生成的——狼妖。

且是个妖力大增的狼妖。

夏妩眯了眯眼，手中暗暗凝了点妖力在指尖，心中竟感到有几丝兴奋。

就好像是上了瘾的毒药，长时间被阻隔之后，忽而又遇到，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触碰、汲取。

狼妖虽然还未能修得人形，但作为动物的本能使它足够敏锐，显然它察觉到了来自于夏妩的危险，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龇牙咧嘴，更加凶恶地盯着夏妩。

确实，在赤月之夜影响下妖力大增的狼妖，足够凶恶，但是，这种小妖的能力，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隐进了云层，四下里变得黑暗一片，只有狼妖一双碧色的眼睛还在黑暗中发着诡异的光。那绿光一动，夏妩冷笑一声，忽而一闪身就来到了狼妖的身后，动作之快，就与方才在深巷中杀那名刺客一样如出一辙。不同的是，这一回，在狼妖能够反应过来之前，她一伸手，穿透了狼妖的胸膛，硬生生地剖出了它的内丹！

血腥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夏妩渐渐回过神来，有些愣然地望着手中血淋淋的内丹，竟然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想将这内丹吸入自己的体内。

有夜风吹过，林间的树叶摩擦，簌簌作响，但这声响落在夏妩的耳中，更像是有人附在她耳边，轻声地说——吞下去。

吞下去……吞下去……

夏妩只觉得脑海中闪过往昔一幕幕，从前还未成仙时，那个到处跑着行善事求功德的小姑娘；那个在初初成仙时，抱着个黑板团子四处躲藏的自己；那个在昶祭宫中，每天累死累活伺候着苏凤卿的自己；还有那个在云梦泽中，那个不断成长着的自己……

这些画面就似是碎片，一片片在她的脑海之中闪过，又一幕幕消失不见，到了最后，便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云层渐渐散了去，月色成了血一般的红色，照着林子里的少女。

少女身形颀长，面上淡漠一片，那一双好看的眼眸显得十分空洞。她愣愣地盯着手上的内丹，半晌后，竟真的缓缓抬起手，抓着内丹要往嘴里送。

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