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地望着她，好半晌，才道，“主人对朱槿有大恩，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动手杀你。”

沉默。

许久之后，树影之中的那人轻笑了一声，问道：“那么，如果我并非你的主人呢？”

“这……”

“我在云梦泽时，以我血唤醒招妖幡之灵早到了反噬，如今的我既是九婴，又早不是九婴了，再假以时日，等招妖幡之灵吞噬了我的整个灵体，即便我一统了三界，也根本不是我了，朱槿，杀了我。”

“主人……”朱槿看着夏妩步步逼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犹豫了半晌，道，“主人，你先冷静下来，我们……”

“朱槿，”夏妩原本急急地想劝朱槿动手，到了这会儿，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平静了下来，轻声嘱托道：“日后不论如何，若我不在了，你便带妖族退往极北之地吧，花城此处，紧挨着云梦泽同魔族，终究不是个长久之地……”

血脉之中，隐隐有股嗜血的冲动冒了出来，夏妩闷哼了一声，握紧了拳头将这欲望压制了下去，强忍着道：“朱槿，你是个极好的人，带着那些小妖精们在极北好好生活，也算为我妖族保留实力，那些小妖没什么根基，连个人形都化不了，根本不适合打打杀杀的，其实一统三界，也真的是没什么意思……”

“主人！”

眼中有红光闪过，夏妩一边后退，一边吃力地道：“朱槿，谢、谢谢你。”

说着，转身向外跑去，只剩下朱槿一人，站在原地发愣。

夏妩只觉得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她想杀人，想吸食妖力，想要见到血，想要空气中溢满血腥的味道，可她不能！

花城中有这么多的小妖，若是她在此处发作，那整座城便都要毁了！

然而，她并没有跑多远，刚到中央广场，便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离鸾，身后还跟着好些魔族。

夏妩眉眼之间一片阴鸷，停下脚步看着眼前挡路之人，冷声道：“让开！”

离鸾一扬银鞭，道：“妖女，你在昶祭宫时，便对我多有不敬，还曾重伤我，如今又犯下弑神的大错，今日，我们便新仇旧恨一起算！”

说着，她扬起银鞭，银光便向着夏妩打了过来。

夏妩眯了眯眼，杀意顿现，只听得耳边有个声音道：“你是否也想杀了她？”

夏妩勾唇冷笑一声，道：“杀！”

杀！杀！杀！

很多年以后，花城的妖族回想起这一日，也只记得漫天的红色。

中央广场上，那个向来连他们妖族都忌惮的大妖九婴，一身白衣上血迹斑斑，都是他人的血。她及膝的长发披散下来，无风自动着，散碎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却掩不住周身的杀气。她一抬手，便是一场幻灭。

这是人间的炼狱，是万丈的深渊，是无尽的杀戮，是血流成河。

更可怕的是，她杀的不仅仅是魔族，花草、树木、妖族，她抬手幻出玄光，玄光扫过，便是死气，甚至连素来与她亲近的朱槿，都近不了她的身。

离鸾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事实上，在她与夏妩刚开始动手的时候，她就后悔了，那样阴煞的气场，那样的妖力，那绝非是她能够应对的。

可是她毫无办法，她身为公主的尊严不容她退却。更重要的是，在这样的气场之下，她根本退无可退。

眼前之人分明杀红了眼，完全失去了理智，但就想有意要戏耍她一般，抬手间轻易便灭了她身后的一众魔族，却偏偏不动她。

离鸾终于感到害怕，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却忽然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移向九婴，被她一把掐住了脖子。

她看到九婴原本没什么光彩的双瞳，在见到她之后忽然亮了亮，凑近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你闻起来，真是美味极了！”

“你……”

离鸾颤着声出声，刚说出一个字，瞳孔便骤然一缩。

因为她看到，九婴胸口的位置，一杆银枪当胸而过。而她身后，站着的正是面无表情的苏凤卿。

“主人——”

朱槿惊叫出声，也唤回了夏妩的意识。

她眼前的一片血红顿时退了去，取而代之的是离鸾震惊的神情。

她顺着离鸾的视线往下望去，看到自己胸口上的枪头，这才慢慢感觉到了胸口上的钝痛。

夏妩有点迟钝地转过身去，看到的是苏凤卿好看的双眼，眼中尽是冷意，然后她看到他握枪的手，正颤抖着。

——“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