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婍容领她走进六角楼,韩幼筠第一次见着戏台是搭在楼阁的一二层之间的,着实有意思。她被这戏园子里一切未曾见过的新奇事物给惊住了,由着韩婍容拉着她上了二楼,走到了与舞台正对的一个隔间里。
这隔间很小,供三个女子坐下却还是绰绰有余。两人便同韩婍容的侍女青琅坐于三面,等戏开场。
从韩幼筠的主位视角看去,戏台子上的光景一览无遗。一楼十六张桌子,张张座无虚席。此刻宾客基本已经落座,只有小二穿行桌椅之间,端茶递水,自不必说。然而小二虽多,却都是有条不紊,动作娴熟。宾客若有需要,都摇桌下的铜铃示意,皆不曾吆喝。
这时,一个小二送来了一个檀木梅花盒、一壶温酒。侍婢打开木盒,只见其中共六样果品,有盐渍杏干、金丝党梅、小栗子酥、小绿豆糕、干梨子脆、炒杏仁,虽说都极常见,却比一般店里买的有滋味。韩幼筠尝了一颗党梅,便停不下来了。
这边戏临近开场,韩珞成领着严铭昊坐到了正对舞台的另一个隔间里。见小二已经上台报幕,四人便不多说话。韩瑜卿早在门口就看见了成四子邸的车驾,便直接把“钟其毓”拉到了旁边的隔间。
“钟其毓”本想说自己还是与严铭昊一间,才便于护卫他。看到隔间之狭小时,终究是把话咽到了肚子里,乖乖坐定。
“各位看官,今日这出戏,说的是前朝敏公主,及笄之年,就因两国交好远嫁和亲。这美人合该配俏郎君,谁知这国君已是年过半百。敏公主自然是不情愿,但到底是嫁了。国君只有两位皇子,大皇子才及冠,小皇子不过总角。这其中究竟有何故事,且细细看来……”
这出戏题材虽俗,唱词却很是风雅,伶人演技也颇佳。更妙的是,韩幼筠正为剧情的平铺直叙惋惜之时,猛然出了转折:那大皇子向敏公主表明了心意,且要为她起兵谋反。韩幼筠看得兴起,手中的绢帕被死死攥住,场中自也无人喧哗,颇为紧张。
待大皇子兵败被国君擒住、敏公主殉情时,场中虽静默,却偶能闻得啜泣之声。不必说,韩幼筠便是这啜泣声的贡献者之一——她本就是多愁善感之人,加之这剧情也与她近来所想也颇为类似,不由得泪如雨下。
最后,一曲《凤求凰》配上伶人绝美的舞姿,虽无唱词,却最是断肠剧情。韩幼筠最是不愿让别人见到自己失态的样子,韩婍容也怕散场时人更多了,两人便即刻匆匆起身往外走。
可巧,韩瑜卿借口要先出来安排车马,把“钟其毓”拖了出来,三人在楼梯口碰了个正着。
“筠姐姐!”韩瑜卿见韩幼筠低着头走出了梨花台,一脸惊讶地迎了上去。
韩幼筠没料到这么巧,一时竟顾不上原先失态的模样了:“瑜卿?你怎么会在这里?”
但当她看到韩瑜卿身边的那个人时,才可用“失语”二字来形容她的举动——这不正是她昨日见到的那个蒙面人吗?
眼前人一袭粉色衣裙,衬得肌肤胜雪。脸上略施粉黛,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虽有泪痕,却不掩柔美。一双杏眼泪光流转,一尊玉体弱柳扶风。
“钟其毓”也呆住了,却因蒙了面罩看不出什么,但满心里都剩了一个“巧”字,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低着头。
“我奉四哥的吩咐,带着这位衢北来的将军来看戏。筠姐姐,你不是今早才搬到四哥府上吗?怎么下午就出来了?”韩瑜卿还没察觉到韩幼筠那份惊讶的情绪,一时只疑惑为何韩幼筠既然住在四皇子府,却并非随着萧兰君一起出来。
“我,我……”韩幼筠见了昨日的青年,好一会儿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此刻被韩瑜卿把注意力拉回来,竟不知从何说起。
恰此时,韩婍容赶到了,连忙打圆场:“小殿下,别来无恙啊!怎么,你也喜欢看梨花台的戏?”
“郡主殿下,多日不见,身子可好?”韩瑜卿虽然与韩婍容接触不多,但也明白了昨日韩珞成要他订三间房的用意。于是也笑脸相迎,便客套了几句。
韩婍容一眼便注意到了韩瑜卿身边那个光看眼睛,便知道其不是华天人的蒙面人,便问:“托殿下洪福,万安。昨日我受京中好友邀约入京,今天便和你筠姐姐一切出来看看戏。诶,这位是?”
“这位是衢北来的将军,我奉四哥的吩咐,带他出来看戏。哦对了,将军,这位是衡安郡主。这位……”韩瑜卿心想着公主之尊,终究不便在外臣面前显露身份,便说:“这是衡安郡主的胞妹。”
“钟其毓”低着头,向两人行礼,心中却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