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浩静静看着亭子里的张婧诗,忆起这青衣少女正是那日寺中祈福所遇之人,面上毫无波澜。
张婧诗静静伫立在亭中,冷风不停的拍在脸上,全身早已被冻得麻木,心也随着飘飞的白雪渐渐沉寂下去,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脚下的青石板在此时竟如薄冰一般,踟蹰许久却不能迈出半步。冷风刺的双目生疼,忍不住的落下泪来,手中捧得绣袋此刻仿佛有千斤的重量,只觉得身体疲惫不堪。
寒鸦凄凉的声音传入耳中,张婧诗微微抬眼,白蒙蒙的一片模糊。抬手拭干眼角的泪,勾起一抹苦笑,这回廊竟如幽暗的监牢般漫漫无边。脚步微微踉跄,沿着回廊向前走去。
“哎,张家小姐这是去哪啊?”
怜儿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拉住张婧诗的衣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道。
张婧诗扯回衣袖,又将绣袋塞进怜儿手中,垂首淡然道:“婧儿身子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还请怜儿姐姐将这绣袋还与祁钺。”
怜儿轻声一笑,眉宇间带着些许得意道:“哎,先别急着走啊,夫人说与您许久未见,想与你喝杯茶,聊聊心事。”
呵,至此还不罢手么?不过就是想要她知晓自己的身份,又何必百般为难。为了断了她对祁钺的那份心思,江氏竟做到这地步。
张婧诗淡淡望向雪中开的艳丽的红梅,冷风呼啸,仿若天地间跳动燃烧的血色火焰。心也似是被灼烧一般疼痛,满腔酸楚却又无处诉说,吞下喉中哽咽,淡淡扫了一眼满脸嘲意的怜儿,轻声道:“那就有劳怜儿姐姐带路了。”
怜儿引着张婧诗穿过回廊,特意指了指院中的雪景,笑道:“咱们祁家的庭院虽比不上山间美景,倒也是别致小巧,自有一番滋味。若不是家中来了客人,我定会带着您好好转转。”
张婧诗望向红梅,又恍然想起雪中打闹亲昵的二人,心陡然一痛,眼中闪过一丝伤感,淡淡道:“怜儿姐姐费心了,景虽美,却也比不上一双有情人。红衣白雪,情爱依依,吴侬软语,倒是让人心生艳羡。”
怜儿故作讶异,微微挑眉笑道:“莫不是见过那温家小姐与小少爷了?”
张婧诗瞥了一眼怜儿,淡淡道:“怜儿姐姐特意将我留在那出,不就是为了让我见那温家小姐么?”
怜儿嘴角笑意凝住,复又冷笑道:“你莫要怨我,我这是一番好意。有些人啊,总是看不明自己的身份,明明是贫寒之地的一块顽石,非要跻身遍地璞玉的奢华之地。殊不知在他人眼里,连鱼目混珠都算不得。”
女子带着嘲意的话语回荡在耳边,话里的鄙夷直戳心底。张婧诗拉扯着身上的青裘,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沉默跟在怜儿身后,不语。
见身后人只是沉默,怜儿笑的更加得意,只觉得脚下的步子愈发轻快,眉眼之中带着轻狂,引着张婧诗到了回廊尽头一间屋子外,伸手敲了门,轻声道:“夫人,张家小姐来了。”
房门打开,江氏着一身缕金挑线纱裙,肩上披着白色的狐裘,款款走来。先是对怜儿一番嗔怪,又亲昵拉过张婧诗的手,蹙眉叫道:“哎呀,你看这手怎的如此的冰,快些进屋暖暖。”不由分说便拉着张婧诗朝屋内走去。
江氏回首对张婧诗道:“怜儿死丫头就是不长记性,吩咐她去做事,她反倒忘了,还让你在外面吹了凉风,真是太过怠慢你了,该罚。”
张婧诗心中冷笑,淡淡道:“怜儿姐姐也并非有意,若是真的责罚了,倒是让怜儿姐姐与我心生嫌隙。”
江氏诧异挑了挑眉,复又笑道:“哎,婧诗真是心地良善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若是日后谁娶了你,真是天大的福分呢!”
张婧诗淡然笑笑,不再言语。张氏吩咐怜儿煮了清茶端来,端端正正坐在金丝楠木椅上,说道:“婧诗啊,咱们也有数月没见了,你这些时日过得可好?”
张婧诗微微一笑道:“让夫人费心了,婧儿这些时日过得极好。”
江氏微微颔首,捧着手炉,拿了银火箸挑着白色灰烬,勾起一抹笑道:“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咱们两家可是邻居,自然要互相关心的。更何况,钺儿可是把你当做姐姐呢?”放下手中火箸,沉吟片刻,拍了拍手,认真道:“要不……我收你做义女如何?”
张婧诗勉强一笑道:“夫人好意,婧儿心领了,只是婧儿出身微薄,不想丢了夫人的脸面。”
江氏故作不悦,蹙眉道:“你可是嫌弃我不成?”又吩咐一旁怜儿道:“去把我房中那一只玉镯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