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一个人,在生下来之后,都能够依旧如待在母体里一般、与他人无从仳离,恰恰相反,人们一落地,就一生都在考虑这样两个问题:在哪里落脚,开辟怎样的生活场所?
时天宇要不是获得夏梦自愿供述,他根本连凶案的边都沾不上,然而获得真凶的口供是有代价的,事后他的一系列遭遇,使得他作为通缉犯的幸运,转变成了无休止的噩梦。
曾经的真凶夏梦化作一绺灵魂,依旧不被那些杀死她的人放过,她与作为通缉犯的时天宇想要推翻和揭露了的,于今已经将他们两人都渐渐吞没。
夏梦没有自首,却是教时天宇如何缝合尸体,他至今不愿意回想起自己亲手将她尸骨拼凑起来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很短又漫长得如同永不会逝去。
无论在何时何地、又到了何种地步,时天宇都羡慕夏梦身边的他们,即使他们生活得并不光彩、靠对他的打击来维持他们各自表面上的光鲜,显示他们的绝对优越,可是他依旧羡慕他们,并且希望他们好好的、这样使得他们身边的她,也许会好好的。
正是出于如此殷切的期盼,时天宇将夏梦的灵魂锁在了他的梦境里,连同他对她的憎恶和爱恋,他觉得这就是保护了她,实际上他和巫女们的做法一致,都是对她私自判了死刑,他竟然就是凭借着他自身蓄积的死亡力量重新聚敛成形,站了起来。
也正是这样的他,无血无泪,无爱无恨,时天宇只是发自内心的在追逐着一股力量的指引,其他的人和事对他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包括他自己,更不要说是夏梦。
“我真的不知道我这样想是不是也是一种对你潜在的逃离,可是以往都我的能力就只能做到这一点,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就是希望我就这样保持原状、也就是我不会侵扰你现目前的生活。”
时天宇站立在原地,听到在他心中、不知在何处的夏梦灵魂对他这样说道。“可是你居然要我真正的生活起来,我对此实在大惑不解,这样的话意味着你我各自的生活都会与以往有着天渊之别,并且他们会最终失势。”
“我明白那种失去所有依傍的感受,于是对此我有些犹豫,可是我不能不去建立完全属于我自己的生活了,我得遵从你的意愿、尊重事实。”夏梦突然噤了声,她不能说话,她被勒令不能够接近时天宇。
时天宇一直想要告诉夏梦我爱你,他却无法用行动证实,无形之中只是在一再地对她撒谎了。
就像这一次依旧一样,时天宇勉力挣扎,可总是做得不够,并总是来不及,他一辈子都在不断地赶,赶到最后都快断气了,连怎么样喘气都无法平复他自己的呼吸。
可是只是他自己到了还没有岔气的地步,时天宇就会立刻又开始充满动力地赶,往往这个时候、趁他喘息之余,世界又已经将他甩在后面很远了。
时天宇无所畏惧了,他不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或对待他,他必须要按照心中力量牵引下所说的一点点地把事情做下来。
即使时天宇已然是戴罪之身,他做的事情将会支撑起夏梦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幸福,他坚信这一点。
只要时天宇还有一口气喘着,他就会不断地做下去,没有人能阻止他,而夏梦始终在他眼前,鼓励着他,他将一往无前。
“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的日日夜夜,不是人过的日子,我也早已经过不下去了,只是一直在勉力硬撑着,想要这样的日子有一个尽头,我没有想到你会在尽头处等我。”时天宇无望站在原地对夏梦呼喊着,即使明知道她听不见。
“走到你面前,就意味着我所有苦难的结束。”时天宇喊到最后这一句,只剩下了喃喃自语,含糊不清的语音在他自己耳边回荡着,他整个身躯摇摇欲坠。
时天宇不明白眼前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苦难在他的一生里没完没了,他头脑中满是嘈杂的声音仿佛是一大堆人在争先恐后的告诉他什么,无论他愿不愿意听见,人们都只是不断的告诉他,他身上所遭受的一切,这都是他自己活该。
时天宇根本不能够适应新的力量给他带来的新身体,他破碎的自我导致无力承受,就如同虚不受补的人。
于是他颓然倒地,继续陷入了梦境,在这场梦境中,里面出现所有的人都在为时天宇自身弥合做着准备,如果他还是不能够接受自己,如同夏梦她始终走不进他心中,那么他就只有再也无法醒来、没有明天或下一秒,甚至连死亡都得不到。
时天宇在梦中向失去联系的夏梦的灵魂无声的做着祈祷:“我怎么能够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