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继续往下行去,下午的时候已到了一处市镇,晚上在镇上找了个客店住下,第二天便继续往下行去了。
时令已入秋分前后,天气一日冷似一日,河上寒风一吹,衣服穿的单薄点都有些禁不住。两岸的树叶已由红转黄,河风一吹,便齐簌簌地往下落,别有一番深秋凄凉冷落之景。
这日船正行着,天空突然“刷刷刷”地下起雨来,一时又找不到什么市镇,幸而雨下得也不是特别大,只好冒雨前进。
艄公穿了蓑衣在船头摇着桨,桨板摇着碧渌的水波向后一圈圈荡了开去,发出很好听很清幽的“欸乃”之声。雨点打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细小的涡纹。两边的黄叶在秋雨的摧残下摇摇欲坠,在地上落了一片。山水也在这深秋雨水的洗淋下变得更加零落凄清,萧条衰败。
陈玉锦和吴梦窗在船舱内喝酒聊天,从天南扯到地北,从古说到今畅谈得好不愉快。室内两边都有竹帘挡住,风吹也吹不进来,倒还暖和,陈玉锦喝酒喝的热了,便把加在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
支遁坐在一边闭着眼睛打坐。阿息一人坐在一边也不理他们,自己生着闷气。见他们完全不顾自己的样子,又觉得很生气。船内有个不大的木格子船,上面用油纸糊着,风雨透不进来,却可以看清外面的情况。阿息便索性转过身子,将脸朝外面坐着,看也不去看他们。
此时外面的雨越来越大,透过木格子窗可以看见外面的雨像是瓢泼似的向下泼洒着。“刷刷刷”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紧,似要将天地的一切都笼罩在雨声之中。雨打在水面上的波纹倒是小了,却变得更深更密。此时的河面已因为这雨变得灰蒙蒙的一片,混混沌沌,并看不到多远。远处的树木就像是迷漫在一片白雾之中,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树枝或树叶。一片江烟之中,就只剩下这一条小船在河中泛着清瑟。
这是入秋以来下的第一场雨,一旦有了这第一场雨,之后便是绵绵不断的雨季。一场秋雨一场寒,若不是这一场跟一场的秋雨,又如何过度到冰雪严寒的冬天?
艄公因雨势实在太大,便掀帘走了进来,他一掀帘,便将外面的风雨都带了进来。此时他全身已经湿透了,身体缩在一处发着抖,向吴梦窗道:“相公,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我们得赶快找个地方泊船才行。”
吴梦窗道:“无妨,这里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市镇,泊了船还是一样被困。我看这雨这么大,一时也不会住,你也不要出去摇船了,就坐在里面让他自己漂流就行了。”
艄公道:“这可不行,这雨这么大,用不了多久河水就得涨,河水一涨我们这船还不知会被漂到哪里,若再大一点指不定就将船掀翻了,到时人跟船都得沉到水里去。”
吴梦窗道:“没事,我保证这船不会翻,你就放心好了。再说这时江面连岸也看不到,你能停到哪去?不要到时反叫大石给绊了船,就真给困在这大雨的河中了。”
艄公道:“既是这样,那也没法了。方才我们在镇上吃饭的时候,我见天像是有雨的样子,就说先在镇上住上一晚,等明天雨住了再行船,你们不听。后来我见天空起了小雨,本是要泊船的,那时船里镇还不远,我们把船先系在岸边走去镇上也不用多久,可相公们又不该贪看这雨景,硬是要向下行去。如今雨这么大了,停也不是不停也不是,到时若真出了什么事,有的相公们后悔的了。”
吴梦窗见她在那里抱怨,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一想他此时肯定在为遇到他们这样的雇主而发愁,便笑道:“那还得幸苦您老人家了,到时若到了洛阳,一定给您多加钱。过来喝两杯酒暖暖肚子吧,那边火炉里也生着火,你去烤烤吧!”
艄公见他这样说,心里略平衡了点,过去拿了酒杯喝了两杯酒,便去火炉边烤火去了。
这时艄公身上的衣服也差不多烤干了,又因为喝了酒,被火一烤,脸上红彤彤的,正坐在那里打盹。脑袋往下一卒差点扑到火炉正烧着的炭火上,忙用手往额头上一抵。
阿息觉得他那样子很好笑,便忍不住笑出了声。艄公看了她一眼,道:“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坐在那里,你不冷吗?过来烤烤火吧!”
阿息道:“我不冷。”人却已经走过去了,拿了个小凳子在火炉边坐好。
艄公问道:“你也是要去洛阳吗?”
阿息道:“不,我是要去汴京,我去那里找朋友。”
艄公道:“怎么,你跟他们不是一起的?”
阿息道:“当然不是,他们当中我一个也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