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坤这娃儿小时命苦,5岁时丧母,后来父亲娶了个填房,但只过了一年就跟人跑了,说他们家太穷。
一年后,父亲又病逝,只剩下他与六十多岁的婆婆俩人相依为命,没有其它的亲人。婆婆由于没有什么文化,最多只能照顾他的生活,有口饭吃,学习上就无能为力了,所以在读书的时候,整天里与一些学习不好的同学上山打鸟,下河摸鱼,初中一毕业就自己回家不读了,婆婆也没办法。两年后,婆婆也去世了,留下他一个人。婆婆在弥留之际,把他喊到床边,拉着张坤渐渐长大的手,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孙儿,充满了牵挂和无力回天,离开了人世。
自从婆婆去世后,在镇政府、村、组干部和周围邻居的帮助下草草安葬的第二天,张坤就没有出过门,把自己关在四壁透光的泥瓦房里,那些玩伴再怎么敲门,他都当没听到,一周后的一个早晨,大约6点过,他藏好婆婆临终前留下的168元钱,拿起一根白色的蛇皮口袋,里面装了几件衣服裤子---其实都很破烂了,锁上门,告别了白云镇。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只是后来有人说他到了省城,也有人说他去了深圳,反正都不确定,很快,人们都不记得他了。
他走的那年十六、七岁,走的那天早晨是个夏天。太阳5点过就早早的出来了,照得白云镇热哄哄的。张坤搭上了去县城,后到梓阳市的班车,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在梓阳下车后,就在车站附近转悠,也不敢跑远了。饿了就在小摊上吃碗面条;渴了,就找个不要钱的水龙头喝几口;天黑的时候就又回到车站,睡在不起眼的角落的椅子上。
这样过了三天,第四天的下午2点过,他确实涝的不行,看到面条都倒清口水,但肚子又饿的咕咕叫个不停,看看钱,一狠心,跑到附近一家小馆子-----在他当时看来是很高档了--点了一份烧白,一份回锅肉,一个汤,一大钵米饭,不一会儿功夫就风卷残云般没有了,那是他感觉这一辈子吃得最香的一次,以至后来他每天必吃烧白和回锅肉。
当他出门抬起头的时候,突然看见馆子的门口贴着一张招聘广告,写着“诚招礅子工”,他当时认不到“礅”字,也不知道“礅子工”是干啥的,但是要挣钱却是急迫的,于是他大着胆子,走到正坐在门口向里的一个眯午觉中年男子面前,结结巴巴说明了原因。中年男子抬起眼,迷迷糊糊的看了他几眼,往里间喊了一声:“杜师傅,这里有个找活路的。你看做礅子工要得啵?”
旋即从里间走出穿白衣服戴一顶白高帽子,双手在衣服上擦拭着的师傅模样的30多岁的男子。杜师傅前后左右的看了一番,又问了几句你是哪里人呀,多大了呀,以前在哪里干过呀,听完张坤胆怯的回答,最后转过脸向中年男子说:“老板,我看要得。”中年男子很爽快的说:“包吃包住100元一月。”就这样,张坤没有再回车站了,白天在馆子里上班,晚上跟杜师傅一起回到一个黑咕隆咚的出租屋的房间睡觉。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情发生,张坤可能就是一个不错的厨子了。
三个月后的一天,大约一点过了,张坤正在里面切菜,外面来了两个人吃饭,师傅把菜炒好后,让张坤帮忙端出去,张坤看到两个人很面熟,仔细一看,是儿时的玩伴,叫“郑钩蛋”的,和他的父亲,背着大包小包,说是出去投靠亲戚在省城修房子。“郑钩蛋”真名叫郑勇,因为小时候也贪玩,一次掉到水井里,被路过的人用提水的竹钩拉起来而得救,于是伙伴都叫他“郑钩蛋”,反而把他的真名忘了。
他乡遇故人,于是张坤请“郑钩蛋”两父子吃了饭,走时,“郑钩蛋”要了一个联系方式,两个月后,来信也喊他去,他看看口袋里省吃俭用存下的几百元,就告别了饭店老板和师傅,到省城去了,从此他便跟到“郑钩蛋”的亲戚的建筑队北上南下修房子,十余年下来,工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最后连“郑钩蛋”都没有在那干了,但张坤还在那里,从拌灰浆的杂工做到了项目经理。年龄也从16、7岁长到了27、8岁,骨骼宽大、个子魁梧,加上多年生活的磨砺,帅气中透着同龄人少有的沉稳,当然腰包也鼓起了。
那年春节张坤还在深圳,也没有工程可干,走在街上,看到所有人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突然思念家乡的情绪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强烈到他根本无法控制,虽然他知道家里没有什么人了,但他就是想家,想儿时的玩伴,因为那是他童年的记忆。于是转身就到了机场,买了到省城的机票,下飞机后,再打的士回到了白云镇,站在以前家的老房子前,百感交集,在老房子出来后,就到县城住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