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到现在,整整一天,不大不小的,阴暗而潮湿。整个人充斥着一种困顿的滞涩感,很少休息的我也去睡了。然而我才刚刚睡下,森洛就敲门把我弄醒了:“抱歉,打扰了,黎昕亲王找你。”
我愤怒的按开台灯:“你给他把刀,让他去死。”
“可是……”森洛的话被开门声打断,我钻进被子,听见黎昕的声音,“洛文要开会,身为亲王的你必须去。”
我的确有大喊一声让他也去死的冲动,但我没胆子。之后从夙凌和艾西维娅那里知道了洛文的很多事。至少现在的我就算和他单挑,死的也绝对是我。更不用说他身后的长老院和戈恩斯特家,还有血族的六道戒律了。
“你的贵族礼仪去哪里了?我的黎昕亲王阁下。”清醒了几分的我恢复了几分毒舌。
“啊,夏洛小姐,你再这么赖床不起的话,我们两个就会一起迟到,”黎昕站在门口,“我保证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出去。”我拿被子蒙着头,“不,是先闭嘴,然后出去。我错了还不行吗,亲王阁下,我马上就起来。”
黎昕关门,出去。我爬起来,开始穿戴。血族的女性传统服饰很麻烦,但相应的,也华丽得令人啧舌。黑色的丝绸上用红色绸缎缠绕于腰间,裙脚用银线勾勒出繁复古朴的花纹。如同带着血光的天空坠满繁星。
自从成为血族后,我就没有照过镜子,看着镜子,只有一片空白。果然是被诅咒的种族啊,我笑。我现在的年龄大概是17岁,有了银发红瞳以后也变漂亮了一些,但具体是什么样,我不清楚。
走出房间,黎昕穿着黑风衣,红色领结。“你今天很漂亮,”黎昕说,“我是说真的,夏洛。”
“你对你每个猎物都这么说吧。”我接过森洛递过来的风衣,穿上。
“走吧。”黎昕耸肩。
在路上,我忽然想起最重要的问题:“你手好了?”
“嗯,毕竟是安德莉亚。”
“今天大致的议题是什么?”
“人族入侵谁去打一类的问题吧,”黎昕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微妙的笑意,像是看到一帮泼妇互相撕扯着对方的头发。算不上幸灾乐祸,毕竟他自己也将要加入,“看那帮老狐狸勾心斗角的戏码,很有意思呢。”
对此我着实不觉得有趣,毕竟我也是所谓老狐狸的一员,也可能不是,或许我是掉进狼窝里的兔子。不管加入哪一边都要得罪人,忽然羡慕起中立派的人来,那帮家伙就没那么多烦恼了吧。
“我劝你别打中立派的主意了,”黎昕像是看出我的想法,“中立派不是八面玲珑而是两边不讨好,除非你像拉托娜那样有足够的靠山。”
“如果要站队,我更愿意去保守派。”和那孩子作对,我自认没那么自讨苦吃。
“你这算表态了吗?”黎昕叹了一口气,“你还是慎重一些,虽然我更愿意让你来保守派,但别轻易选择。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要是别人,可能你去哪里都要被打上保守派的标签了。”
你算什么啊。我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马蹄声踏破了薄雾的寂静,我想起伦敦,暗淡消沉,苍白的美。远远的就能看到一座高塔,直指苍穹。中央塔,站在上面可以俯视整个帝都。
据说长老院曾经是戈恩斯特家的庄园,中央塔是长老院建立者彼克里森的私人居所。我无法想象怎样的一个家族才拥有这样的财富。究竟是戈恩斯特家的长老院,还是长老院的戈恩斯特家。现在的血族诸家没有一个能做到这一点。
我更好奇,这样的家族,是怎么退居二线的。
“到了。”黎昕的声音如同凉水。
“嗯。”我提裙走下马车,哥特式的建筑生冷华丽,凛然的气息扑面而来。上一次来到长老院时,是被丝绸包裹被宝石堆砌的舞会,而这一次,才能看到它锋利的一面。
“亲王阁下,晚上好。”拉托娜走我面前,提裙行礼,“欢迎加入血族。”
“你我是同级,不必多礼。”我的语气淡漠。
“新人,我知道你强,但有一点,”拉托娜笑,“哪怕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也要笑脸相迎。”
“拉托娜。”黎昕从我身后走来。
“温柔优雅的黎昕亲王也会护食了?”拉托娜的语气刻薄,但又有一种平衡感,让人不觉得太过火。
“亲王阁下,如果你要放下马威,大可不必,”我提裙屈膝,眼睛与拉托娜直视,“那么,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