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回身，我才发现了问题所在，夙凌的手中已经有酒了。而洛文正在看着我，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如果把有毒的那杯给洛文，那我就会杀了洛文。如果我留下有毒的那杯，那就是自杀了。我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最终将那杯颜色较浅的酒递了出去：“长老阁下愿意赏脸，真是不甚荣幸。”

洛文接过酒杯，细微地眯了一下眼：“夙凌接手战场之后局面好转了不少，真不愧是道格拉斯家的人。”

这句话说得让人胆战心惊，人人都知道道格拉斯家算是戈恩斯特家族的叛徒。洛文是戈恩斯特家族的族长，夙凌在当时道格拉斯家族离开时是族长。洛文这话滴水不漏，让人不快，又没法再说什么。夙凌欠身致意：“承蒙长老信任。”

“不是我给你的信任，是长老院给你的信任。”长老院一直是戈恩斯特家族的人大权独揽，洛文哪怕看起来再年幼，也终归是个独裁者。他会掩饰自己的想法到天衣无缝的地步，每一字每一句都毫无破绽。

“那就多谢长老院给我的信任了。”夙凌微笑，“如果能让人类节节败退那就再好不过了。”

“夙凌亲王看起来的确值得信任，”洛文举杯，将杯中的酒喝完，“为了血族指日可待的胜利。”

夙凌也饮尽杯中的酒，按理说接下来该我了。我只想找个地方把杯子撂下，但现在没救了。我有一种上刑场的感觉，而且屠刀还是我自己举起来的。洛文看了我一眼，我似乎从他眼中看出了玩味的神情：“怎么了，亲王阁下，不舒服吗？”

“不，没有。”我心一横，喝了一口酒。浓烈的酒香在整个口腔席卷，“失陪一下。”

我说着就往后退，准备找个地方想办法把自己的血弄出来。然而话音刚落，我的视线开始模糊，紧接着一片漆黑。夙凌一把扶住我：“怎么了？醉了？”

“不是，吸血鬼正常情况下不会喝醉，”洛文看了一眼我手指上的伤口，“她中毒了，带她回去，森洛肯定有办法。”

“可……”

“快一点，她真的可能会死。”洛文皱眉，声音沉下来，“安德莉亚也救不了她。”

醒过来时，我知道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死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已经很幸运了，我清楚自己的血有多大的毒性。然而我转过脸去的一瞬间，却更希望自己死了。夙凌正看着我，我和他的目光恰好相交。

这要怎么解释？我在宴会上莫名其妙地晕倒。夙凌并不知我的血有毒，我总不能说我贫血吧。

“没事吧。”夙凌看了我很久，才说。

“我可不觉得没事，”我试着用手臂支撑着自己坐起来，但完全使不上力，只能认命地跌回被子里，“发生什么了？”

“你流了太多的血了，”夙凌回想着那个场景，“森洛割开你的血管，流出的都是黑色的血。他尽可能地离远一些，据说你的血会直接渗进皮肤。夏洛，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有那么危险，这回长见识了。”

“平衡问题，平时是没有毒的。”我说怎么浑身无力，原来我身上的血最起码被放掉了一半。

“那么厉害的毒，真是狠心啊。”夙凌笑起来，似乎真是由内而外的愉悦。

“什么？”我心中一颤，还是决定装傻，哪怕现在装傻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果是我喝下你的血，一定没救了吧，”夙凌自嘲地说，“那么处心积虑的算计，只为了我的命，还真是荣幸啊。”

他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我会来杀他。但他却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向陷阱，而我就是那个自以为聪明绝顶的猎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让我下不了手？还是在他死后悔恨终身？我咬着唇，眼神复杂地盯着他。

“要我的命有更简单的方法啊，”夙凌拔下自己的佩剑，递到我手上，再握住我的手将刀刃抵在他自己的心脏的位置上，“直接杀掉我。”

他说着，手上用力一推，将佩剑深深埋进他的心脏。在他做这件事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直到鲜血真的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之后，我才明白过来，他是在玩真的了。身体因为震惊而无法动弹，完全不接受大脑的指挥，我的嘴唇颤抖着：“夙凌……”

“黎昕是你的恋人，而我不是，永远也不可能是，所以，我帮你让他回来。”夙凌握住佩剑的手没有颤抖，仿佛他不是在承受心脏被破坏的痛苦，“自杀者的灵魂要被诅咒，所以容忍我的自私，借你的手杀了我。”

“夙凌，别死……”我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夺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