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马尔已经开始有了惊愕的表情,在离开车子,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看见了‘急惊风’的尸体。在大货车斜坡下照射上来的灯光里,这个无辜司机被击碎的头颅里流出的血迹已经开始凝固而变得暗黑,发出着一种恐怖的幽幽暗光。他的喉结蠕动了几下,咽下了口水,卡马尔赶紧执行着马伊勒的命令。
马伊勒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选择这样一个胆小怕事的外围人员做为助手实在迫不得已。突盟是整个天可汗国西北部,也是西亚地区最大,也最具有危险性的恐怖组织之一。虽然,依靠着教义,他们在境外有着自己的支持者和训练营地。但在天可汗国,这个严防的国度,其秘密活动分子和骨干依然缺乏着有效的组织力量,只能是将就着找到了这个胆战心惊的激进分子。
马伊勒向长者艾买提招了招手,后者朝他走了过来。依然咧着嘴乐着,和马伊勒不同,艾买提的胡子刮得很干净,脸上一大片铁青色。马伊勒指着到手的大卡车对着艾买提,“这个就交给你了。”
走下了坡道,艾买提夸张的抚摸了一下货车的车身,“多漂亮的美人儿啊。”他赞美着。
马伊勒的身体在凛冽的寒风中站立着。远至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伊敏在这个时期所写的《突盟斯坦史》作为后来突盟分子的经典。上面记述的,传承至今已经有了半个多世纪,“突盟种族”有近万年历史,其祖国“西至北海、红海、黑海以及欧洲,北至北冰洋,东至太平洋,南至印度洋”,“是人类历史上最优秀的民族”的思想已经渗透了很多教徒的脑神经。他们的最终目标就是联合曾生活在天可汗国北方和西域的所有少数民族,建立政教合一的国家,消灭异教徒,驱逐汉族。而马伊勒,一个为真神和突盟献身的行动领袖威严的站在了艾买提和卡马尔的眼前。
他没有再看业余分子惊恐而又崇拜的眼神,而是看着艾买提爬上了高高的驾驶座,货车开始发出了油门的吼声,并开始推着那堆被当做道具的汽车金属残骸时,他第一次有了点儿笑容。这俩车身上油漆着易爆品,危险的大货车并没有什么稀奇。这个世界上,只要有钱,谁都能买下这样的一辆大车。他要的是这辆车上装载的货物,他今晚真正的目标,一个装满了一百二十号汽油的钢质油槽。
太阳才在地平线上刚刚伸出一丝光芒,赶往边城塔市的车流已经陆陆续续的多了起来。不断加入的汽车队伍看上去成了二条长短不一的长龙,沿着国道有秩序的双向前进着。穿过一片荒漠,驶上一段蜿蜒的斜坡,朝下没有多远就是塔市了,众多车灯发出的灯光,昏昏黄黄的穿过晨雾,依稀能看见塔市幢幢楼房朦朦胧胧的影子。
有两辆车隔着一前一后夹杂在其他车辆中。艾买提开着巨型的油料车匀速前行着,在他后面隔开了四,五辆车处,则是卡马尔紧握着他的那辆就帕萨特的方向盘,聚精会神的跟着。他可不敢多看坐在他一旁,一言不发,满眼凶光的马伊勒。
缓慢入城的车辆速度让马伊勒已经感到了极其不耐烦。事先曾经要求卡马尔这个业余分子做好最简单的路线测量情况,但是,在他的汇报中,却没有只字提及凌晨时的这段路的拥挤。没有心理准备的马伊勒斜眼盯着开车的卡马尔,恨不得立刻用刀在他脸上或者身上刻下真神的诅咒。看着前面慢慢蠕动的车流,马伊勒的心里有着一种长期以来压抑的蔑视和嫉妒,并表露在脸上。这些无知的人,追求着钢铁,合金,玻璃纤维,橡胶所组成的金属壳,远胜于对历史,对真神的崇拜。
坐在车里得意吧,坐在车里想往着钱吧!马伊勒断然的冷酷想着。真神会降临的,伟大勇敢的突盟战士会给这些物质的崇拜者一场惨痛的教训,那是血与火的教训。乌黑的眼珠紧盯着前面艾买提的油罐货车,他问着,“还有多远?”
“不到两公里吧,应该很快了。”卡马尔的嗓子听上去有些干涩,“前面就是收费口了。”
马伊勒几乎是不察觉的点了下头,没有安慰,也没有制止同伴声音中流露出来的恐惧感,这不是在训练营,可以大声的喝斥,只有让他慢慢在环境中煎熬,熟悉,才能自己克服心中的胆怯。
他抱着手臂,向前倾了倾身,长期的一个姿势坐着让他有些麻木。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的景色,高低不一,分罗棋布的沙石山的侧面向着各个方向凸起着,陡峭着,在最后一抹夜色和晨雾中,坡壁上仍看上去是黑黢黢的一片。让人感觉,而不是看见的,一片片胡杨林的影子在旷野中散散落落。往东方看,坡度渐下的陆地正渐隐在塔市黑糊糊的楼影中。路边的高高的路灯正在一盏一盏的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