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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忘了你,甚至有时候,连自己也记不起。
活着变成了等待死去。
我们所惧怕的,只是因为没有了自由啊。
呼吸的自由啊,飞翔的自由啊……
“大萝卜,你知道我是谁?”肥竹鸡嘎嘎地问。
“大人,你饶了我吧。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妖怪。”那个妖怪说。
“瓜比。肥竹鸡指着它骂,“快点告诉我,我是谁?”
“大人,我不认识你啊。可是好像又认识,你身上的味道让我感到恐惧,这是一种多么熟悉的味道啊。我被埋葬了几千年,一切我都忘记了啊,我都不认得自己了。”
它们都丢掉了自己。耿格罗布看着它们。
那只妖怪的生命里只剩下了恐惧。
在它被埋进坟墓之前,世界到底发生过什么?
失去主人的猎犬们立刻变成了胆小鬼,甚至它们连逃跑都忘记了,它们夹着尾巴哀号,祈求着被饶恕。
它们亲眼看着一只竹鸡吞下一道紫色的闪电,一个妖怪几口便吞掉它们的主人,还有那只黑白色的大熊,虽然看起来有点儿笨,可从它身上的疤就能看出它也是一个狠角色。
“你们是啥子?狼吗?”耿格罗布皱着眉头问它们,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这些东西看起来有狼一样的牙齿,却没有狼一样的骨头,狼不会这样夹住尾巴,它们的贪婪跟勇气一样的多,而这些东西贪婪却怯弱。
“我们是狗……”
“啊……狗……”那只妖怪突然又开始颤抖,“狗,狗,天上也有一只狗,好可怕好可怕……它爱吃妖怪跟月亮……”
“瓜比怕狗。”肥竹鸡跳到那只妖怪脑袋上,用屁股在它头上做了一个窝,它有一个可以在别人脑袋上做窝的本事。
“狗是什么野兽?”
“我们不是野兽。求求你,熊猫老爷,放了我们吧……”可怜的狗哀声求饶,它们的嘴角还粘着没有擦净的腐肉末,牙缝里还塞着猎物的骨渣。
“不是野兽?那是什么?你们怎么会跟人在一起?”
“我们是家畜。”狗说,“我们……”
“你们走吧……”耿格罗布突然觉得这些狗有些讨厌,不太想跟它们啰唆了。
“走?让我们去哪儿?”狗们问。
“你不是让我放了你们吗,你们随便去哪,你们以后自由了,随便去哪。”耿格罗布说。
“随便去哪?那是去哪儿?自由是什么?”
“你们以前都去哪儿?”
“我们以前都被关在笼子里,被拴在铁链上……”
“笼子是什么?”
“笼子是家啊……”
“那你们不在家的时候都去哪儿?”
“我们不在家的时候……我们会在院子里看门,会吓跑偷食物的猫,有时候还会到城市去散步,你看我们的项圈儿。”狗们有些自豪地歪着脖子,它们的脖子上都箍着一根皮带子,“这可都是名牌儿,我们去城里的时候,主人会用绳子牵着我们……”
“城市?那是什么地方?”
“你连城市都不知道?”狗们相互看了一眼,眼睛里满是嘲笑,觉得这只大熊真是一个土包子。
“城市,是人住的地方啊。那里有楼,有路。”
“人?”耿格罗布回头看看那几条大腿,上面沾满了鲜血跟那妖怪的口水。已经开始招苍蝇了,再过几个小时,蝇虫们下的卵便会在上面安家,孵化出一些蛆虫。再过些时候,它们便会变成几根儿白骨,这是自然定律,即使是人也逃脱不开。
“是啊,人。是主人让我活着,给我食物,让我不必流浪街头,不用从垃圾桶里扒出食物,那些垃圾简直臭死了。”狗说,“主人还会让我把脑袋伸出车窗……让风吹进嘴巴,那简直快乐极了。”
“给你食物就是你的主人?”耿格罗布想不明白,给它食物的可不是这样,如果这样的话,那些山民们还不得把自己烦死?
“当然,不然是啥?”狗们越发地瞧不起这个土包子了,啥都不懂。
“你们为啥不自己找吃的?”
“垃圾桶多脏啊?”“是啊,好臭的。”狗们议论纷纷。
“你们喜欢吃这些?”耿格罗布指着那一地的尸体,它们触目惊心地被堆放在一起,连兀鹫们都放弃了它们。它们散发着腐臭的气味儿,让耿格罗布浑身不舒服。
“这是主人给我们的食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