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皖看着佝偻着背步伐蹒跚的奶奶,心里突然就有些难过。自己离开以后,她一个老人家又该怎么办。
父母在她六岁的时候死于车祸。他们给她留下的,除了一笔数额庞大到可以让她这一生衣食无忧的赔偿金,还有一个无父无母的身份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爷爷奶奶。爷爷在父母死后不久也离开人世,只剩下自己与奶奶相依为命。
有时候她想,如果没有这笔钱,自己是不是还能去县城上学?答案是否定的。小河村这么些年,就一所摇摇欲坠的学校和稀稀拉拉的几个老师与学生。而去外面上学的人屈指可数,女孩子就更是凤毛麟角。
贫穷的地方,总是有比很多更多的无奈。虽然人们一直觉得读书上学是唯一的出路,可是对着通知书上不多不少的缴费金额,总有人默默地将那张纸塞进灶膛里,火焰呼啦啦的一闪而过,所有的希望也都跟着灰飞烟灭。
她不是没见过,热爱学习的同伴被家里人从学校里叫回来,低着头路过的时候,地面上漉漉的洒过一行水渍。
蒋皖始终还记得的是,第一年上中学的时候,班里有一百多人,桌椅挤得刚刚坐得下人,还有一些人站着,和有座位的同学轮流坐。可是后来,到参加中考的时候,班里只有三十六个人,空荡荡的教室里,一个人一张桌子,窗明几净。
快中考之前,蒋皖看着教室里间距极大的前后桌,忽然就觉得莫名的难过。那天起了一阵大风,满天的柳絮纷飞,在学校后山的山崖丛林里飘飘扬扬,像是深冬里的蝴蝶雪,轻柔曼妙,落在手心里就濡湿了心房。蒋皖一瞬间就失了神,伸出手在空中乱舞着,企图握住一些柳絮。
“蒋皖!”数学老师的国字脸硬生生挤成了大圆脸,他浑浊的三角眼里冒出了一簇簇的小火苗儿,叫嚣着仿佛要从他的身体里窜出来将蒋皖烧个体无完肤。蒋皖霎时打了个冷颤,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全班三十五双眼睛呼啦啦全部望了过来,那一双双莫名其妙的眼睛里除了茫然还是茫然。蒋皖在那一刻恨不得钻进书桌里,只恨自己不是孙悟空,变不成那飞虫遁走。
那是蒋皖有生以来第一次当着全班的面站上讲台,战战兢兢地,郑重其事地,自我检讨。她羞红了脸偷偷打量着同学们,单纯的眼眸里除了好奇,没有一丝嘲讽。数学老师在她无措的时候出乎意料地让她转过身,将黑板上的习题一步一步地写出来。他满意地点着头,完全没有先前的暴怒。
自那以后,蒋皖的眼神再也没有离开过黑板和讲台。那一天的柳絮就好像梦境里斑驳陆离的光晕,只存在在那天的阳光里,风里,干净的玻璃上和空荡荡的教室里。
日子总是要过,至于想象和远方,不曾开口不代表遗忘。
位于县城的主街道。又高又宽的正门左右烫金的大字“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从正门进去,大道从中间分为两侧。左右两侧种的是错落的桃树和李子树,中间起隔断作用的是铁树。大道桃李树的旁边,又各有两条小道。右边的小道旁边是一片小树林,左边的小道旁边却是一片梨树。石子铺就的两条小路在各种树木里显出几分曲径通幽的诗意,再往前走,却是一道长廊,木制的亭子在林子里高低起伏,细碎的日光斑驳闪烁,像极了童话里富人的庄园。
最让蒋皖喜欢的是主教学楼前那一整片的玫瑰。盛开的时候芬芳而美丽,高贵典雅。密密匝匝的开着,一朵挨着一朵,把刺都藏在了花叶下面。
学校有一块很大,很空旷的晾衣场。刷了红漆的高高低低的铁管,一排一排地树立在那里。蒋皖很喜欢在里面穿梭着,披着一头及腰的长发,在红色的高低交错的梦境里随风飞扬。她会想起一层层的阶梯,隔着层层的网,通往未知的远方。
晾衣场四周是修剪整齐的美人蕉,碧绿的叶子齐刷刷的,像是剪了板寸的假小子,精神而爽利。更有两旁覆在地上的密密匝匝的不知名的藤状植物,像是给地表织了一层毯子,柔软而清丽。
通往宿舍楼的那条路两旁种了桂花,现在正是花期。黄黄的小花儿藏在树叶里散发出馥郁的芳香,幽幽地,亲吻着每个过路人的心房。宿舍楼下是一排高大的广玉兰,大片大片的叶子里,不知道有没有藏着长耳朵的精灵?
晚上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看着图书馆里温暖的灯光以及旁边那道长长的爬满了蔷薇的篱笆,蒋皖的心突然就安静下来。天上有半弯月以及满天星辰,蒋皖的心里,有一个未做完的梦和一朵正在盛开的花。
每个女孩都梦想过自己有一个花园城堡,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