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宝和青龙从郑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青龙眼见着干宝绞着衣带,一句话也不说,便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缘分这种东西,果然是强求不来的。”虽然已经从郑家走远了,但郑夫人讲话那淡淡的语气和波澜不惊的表情,干宝依然是记忆犹新。
郑夫人端坐在屋子中央,有丫鬟进来奉茶。她接过茶,轻轻地说了一句:“下去吧。”
“夫人,恕奴婢多嘴问一句,您何必跟刚刚那两个人说那么多呢?”丫鬟忿忿地说道:“明明是他们害少爷面临牢狱之灾的。”
“少爷那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夫人一声冷笑,起身将墙上的美人图摘下来:“拿走,收进库房去吧。”
“是。”丫鬟依然是疑惑不解,但还是顺从地照做了。夫人看着丫鬟拿着画走远,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当年,她与郑彦原本是青梅竹马,两家是世交,姻缘的事是从出生之前便已经由两家长辈说好的。倘若中途没有发生什么变故,待她满十六便会嫁给他,夫君会平步青云,她自己亦会相夫教子,两人会是这世间最圆满的一对夫妻。算命先生说过,郑家少爷十五岁时会有一场劫数,倘若能平安度过,日后定会飞黄腾达。倘若不能顺利度过,只怕之后的一声都会充满了坎坷。
郑家少爷十五岁时,便应了这场命定的劫数。那只不过是平淡无奇的一天,少爷带着几个随从上街,他说会带如今街上时兴的小玩意给她。她在家里眼巴巴地等着他,却等到宵禁,也没见到他半个人影。
她自然是急疯了。郑家教子一向严格,断不可能有眠花宿柳,夜不归宿的情况出现。唯一一种可能,便是他发生了不测。果然,她彻夜不眠,熬到第二天早上,郑家便收到了来自绑匪的一封勒索信。他母亲一双眼睛也快要哭瞎了,两家都乱作一团。勒索信上索要的金额数量巨大,两家的人都拼尽全力想凑够这笔钱,谁知道过了十几天之后,郑彦竟自己安然无恙地走了回家,众人连忙迎上去,他却只说不要追究,进门倒头便睡。
他露出来的手腕上布满了伤痕,她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疼极了。他醒来的时候却对这一段经历绝口不提,却渐渐不愿再见她。那天她强行闯入他的卧房,却看见正中间的位置上,明晃晃地挂着一张骑马的美人画像。
她质问他画像的事,他却冷淡地说道:“她救了我。”
面对他的救命恩人,她自然是无话可说。只是她对那伙绑架他的恨意愈发多了起来。
“夫人,前番少爷被害的事情,敏之觉得,还是报官为好。”她服侍着老夫人,温柔地说道。老夫人慈爱地看向她:“敏之,我知道你一直忧心彦儿的事情。只是彦儿都已经声明不做计较了,我觉得此事倒也罢了。”
“夫人。”她倔强地跪在老夫人面前:“若坏人不能斩草除根,只怕还会为将来埋下祸患。夫人,您若是关心彦儿之后的安危,此事必须追查到底。”
她终于还是说服了他的家人去报官。官府的人顺藤摸瓜,迅速便端了绑匪的老巢,即刻便定了罪。庭审那日,她来到公堂之上,悚然一惊:跪在地上的一位少女,身着薄纱水绿色衣裙,眉眼带着桀骜不驯之色,与画上的美人分毫不差。
只一瞬间,她便明白发生了什么。绑匪受仇家委托劫走他,那女子虽然是绑匪的家人,然而却和郑家公子十几天内暗生情愫,并偷偷解救了他。她显然没有想到,放他回来给整个家族带来了灭顶之灾。判决很快便下来,几个为首的等待秋后被处决,妻女一律流放边疆。他赶来了,却只来得及看见那女子的被押送的背影,频频回头,用怨毒的眼光看着他。
在两家父母的坚持下,两人最终还是完婚了。大婚当夜,他喝得酩酊大醉,她自己掀开了盖头,冷冷地注视着他。他斜着一双眼睛,醉醺醺地对他说:“我不喜欢你这身衣裳,你能穿上一身水绿色吗?”
后来的郑彦,终日与酒和女人为伴。大街上见到穿水绿色衣服的年轻女孩子,便想上前勾搭一番。不过郑家也算望族,郑彦本人又生得风流潇洒,大家大都愿意把女儿嫁给他,是以郑彦前前后后竟收了八个小妾。干宝是他看上的女人里第一个拒绝他的,他便恼羞成怒,连夜捆了干宝回来。
干宝想起他的夫人回忆这段往事的场景,不由得叹息不止:“那夫人也是个痴情的人。”
“只可惜,她不懂痴心错付这几个字的厉害。”青龙平静地说道:“一个女子倘若在感情里处在如此卑微的位置,上天多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