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忍身着便衣带着五名扈从,策马东行。
时间过得真快,从冷山垒回中大门的时候还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初春,再次出门就已经是一路红杏灼灼,绿柳翩翩的季春。
原野上铺满了嫩嫩的黄、新颖的绿、淡淡的粉、优雅的白,每一簇生命就像换上亮丽的新衣,迫切需要众人欣赏的少女,在和煦的花信风里,婀娜地舞动着,美不胜收。
崖忍无心驻足观望冰河开冻后的美景,他的内心被一件大事折磨得寝食难安。
根据稻福的供述,自上而下挈嗤国几个月内逮捕了六千多名挈奸,车裂了一百多名小头目,其余全送往北极“大英雄营地”的捕鲸队。崖忍在镇牛垒暗中布好了天罗地网,一等榴月来临,只要余孽们还敢来,自可一网收尽。这件举国震动的大案告破,袋狮王丰厚的赏赐也送到了冷山垒和中大门,崖忍被封为了亲王并出任副大使持节,崖忍却开心不起来。他担忧的另一件卧底大案一直没有理出头绪,被严重烧伤的景黑,内心虽已幡然觉悟,却无法提供揪出幕后人的新线索。
“副帅,翻过前面的那道山岭,就是马镫垒,再往西四十多里就到我家了。”说话的是景黑,脸上戴着一个铁面具,毁容以后脸上那些伤疤过于触目惊心,崖忍吩咐匠户替景黑精心打了个面罩,猛一看,凭添了一股英气。前面要过一条小溪,崖忍放慢速度,景黑追上副帅。
“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再走吧!”崖忍下马,他的坐骑骅骝开道连续奔走了五、六日,疲态已显。
景黑解开挂在马鞍上的空水囊,到溪里灌了满满一壶山泉水,递给崖忍,一个贴身护卫把装着馕和牛肉干的包裹解开口子放在副帅的身边。
看着缓坡下正在饮马的四个护卫,崖忍刚举起水囊凑近嘴边又放下,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景黑,你右手背上烙得是什么?”
“一只貔虎子,从小就有的。”景黑把手伸向崖忍,四条腿一条长尾巴隐隐可见,只是烙的时间太久,景黑不说,粗看上去就是一块伤疤。
“我老家的跟我一样大的男孩子手背上都烙着这么一只貔虎子,我小时候问过我爹,爹说希望我长大后‘驱貔虎,奋尺劒’成为一名英勇的武士。”景黑说完这些,心里一阵愧疚。
“驱貔虎,奋尺劒……入紫微,升帝道。”崖忍熟读挈嗤国的历史,景黑一说出前一句,他很快在脑子里浮现出下一句。这句话出自六百多年前挈嗤国的一位先贤穆子之口,他曾辅佐第一代狮子王统一挈嗤国,立下不朽的伟业。景黑一个奴隶出身的人,怎么会和帝道扯上关系呢?
“那个蒙脸人叫你往燿鸦国送信的时候,仅仅就凭一串你父亲的手串,你怎么就知道是你父亲的意思呢?”崖忍这问题已经问过景黑多次,此刻再提起,只是在重新整理思绪而已。
景黑老老实实再次回道:“我入伍前,父亲一再嘱咐我,见到他的手串,不管拿手串的人在何时何地叫他干什么事?都必须不折不扣完成,并叫我发了血誓。我脑子一糊涂,才干出这等里通外国的丑事的。”
崖忍嚼着一块牛肉干,味同嚼蜡,景黑的父亲死了都快十年了,一个父亲为什么会让儿子发血誓替别人卖命呢?这需要理由,一个充分的理由。
“那串手串呢?”崖忍突然想起自己没有见过景黑说的那个信物。
“那蒙脸人只给我看了一眼,就拿回去了。”
“手串是用什么做的?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崖忍尽管语气平缓,但第六感告诉自己,自己正在接近事情的真相。
“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白白的十八颗小骷髅头,其中一颗的脑门上刻有我爹的名字——景田。”
“是这样的东西吗?”崖忍从脖颈里掏出一块白色的玉佩。
“差不多,副帅,我不敢确定。”景黑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奴隶户,如果是价格不菲的玉手串,这也是个可疑的地方。
天空飘起了细雨,崖忍站起身来,“我们走吧,争取在天黑前赶到马镫垒。”
一行人刚刚跨上坐骑,这时小溪的对面突然热闹起来,几百号人敲锣打鼓抬着十几顶轿子往小溪上面的石桥逶迤而来。
几个护卫正要抢先过石桥,被崖忍阻止了,“让他们先过吧,别把他们的队伍冲乱了。”
“怎么这么热闹呢?”崖忍笑眯眯地问从身边走过一个壮汉。
“天大的喜事,我们马镫垒今年一下被选中了十五名秀女,我大女儿娇娇名列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