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果像只小壁虎一样贴在牢房的一角，纹丝不动。

“小祖宗，您行行好，您就吃点吧，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您饿那个了，我也活不了的，您说我招谁惹谁了？我怎么就摊上这档子倒霉的事呢——？”袋狮垒天牢的酒糟鼻牢头这几天郁闷死了。每天下班拎着两斤牛杂半斤蔗酒回家的好日子被这个果亲王完全打乱。本来还以为饿上一天，小孩子就会坚持不住，没想到都三天了，这个果亲王还是滴水不粘，今天早上多劝了几句，他竟然还上墙挂着了，长这么大，酒糟鼻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有如此灵活的人，两丈多高一跳就上去了，手脚长了吸盘似的贴着光秃秃的墙上。

“果亲王，要不您先下来吧，我不唠叨了还不行吗？小胳膊细腿的别摔坏了。”酒糟鼻打开食物盒子，一只烤得金黄的雉鸡，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酒糟鼻吞了口口水，那只鸡的屁股在端来的路上被酒糟鼻用小刀割了下来，趁着没人看见，一把塞进自己的嘴巴，这么肥嫩的肉不吃，真的太浪费了。

“你让他们先出去，我就下来。”崖果见牢房里一下进来三人，怕他们强迫自己吃东西，干脆一招“登峰造极”躲在高高的墙角。

“癞头，你们两个先出去。”

崖果轻轻飘下，就像一片小树叶，看得酒糟鼻一张油汪汪的大嘴半天合不拢。

“果亲王，您何苦委屈自己的肚子呢？小的也不敢问您到底犯了何事，被关到天牢里来了。我当牢头都二十多年了，果亲王您可是我们这里年龄最小的‘客人’。果亲王，米大人说了，要是您饿那个了，他就剥了我们几个的这身人皮，果亲王您想想，我被剥了皮，回家还不把我老婆吓死啊？”

崖果被饶舌的酒糟鼻逗笑了，“你剥了皮，还能回家啊？早死翘翘了。”

“是吗？我死了，那我儿子还怎么活啊？”酒糟鼻见崖果有些松动的样子，故意说得很夸张。

“少来这一套，你都几岁了？你的儿子还嗷嗷待哺？”崖果仰天躺在一捆干草上，晒干的苜蓿草发出一股清香还有点太阳的味道，冷山牧场的草料屋里就是这种味道。

“果亲王英明，一眼就看穿了奴才的这点小伎俩，我实话和您说吧，是我的两个孙子，我的大儿子在龙口关殉国了，留下两个小子……”

“牢头，你有几个儿子？”

“两个，一个殉国了，一个从小患了软骨病，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他们待你好吗？”

“好，我养大他们敢不对我好？天理难容——！”

崖果一下沉默了，太子哥哥是被鲸鱼油蒙住心窍了吧？父王在三百多个儿子当中挑了他做太子，这是多大的一份恩情，他却做出这等让人不齿的事来，父王明明还有一口气，他竟然把父王抬到冰窖，让父王等死。也不知道师傅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五哥他们？还是被崖冬他们抓住杀了？不行，一定得想办法见见崖冬。

“果亲王，果亲王。”酒糟鼻见崖果小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一下担心起来。

“你不用劝了，要我吃东西也可以，你叫崖冬来见我。”崖果侧过身子闭上了眼睛。

“哎哟！小祖宗，奴才就是牢房墙角的一只臭蟞子，我哪能跟尊贵的袋狮王说上话的，您这不是难为我吗？”酒糟鼻扯下一只鸡腿，“这样吧，我把话给您传上去，但您得先把这只鸡腿吃了，再把那壶牛奶喝了。”

“你拿着这个，崖冬会见你的。”崖果解下腰间的那只玉袋狮扔给酒糟鼻，“你别劝了，崖冬不来见我，我就饿死在牢里，看他怎么跟五哥他们交待。”

崖果沉浸在对父王的深深思念中，一想起父王在自己怀里口里喷出的那口鲜血，崖果的双眼就噙满了泪水，干了又流。

等到一抹斜阳照进那个高高的小窗户，酒糟鼻拎着食盒又来到了崖果栖身的单人牢房，看他一瘸一拐的，看来为了替崖果传那句话遭罪了。

酒糟鼻把门锁好，把那把半斤重的钥匙从铁栅栏里扔了出去，他没有劝崖果吃东西，一个人傻傻跪在茅草上，见崖果正眼也没看他一眼，突然呜呜地哭开了，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大声。

哭声在牢房里是最常见的一种声音，就像在树林里听到鸟叫一样再正常不过了。但酒糟鼻的哭法不同，很有特点，他用的是挈嗤国民间的送丧调。

《挈嗤国送葬调》四分之二节拍、哭腔：“咪……来；咪来，哆西拉；咪来，哆西拉；咪拉拉，嗦咪；咪拉拉，嗦咪；来……哆。”

这曲填上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