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垒杨林的将军府是垒内唯一保持基本完整的建筑,挈嗤军在撤退前匆匆放的一把火,只是烧毁了花厅,两侧的厢房和后院虽然也进了水,但并没有倒塌。经过大水和战火轮番蹂躏,侥幸活下来的几百名失去生育能力的老年妇女和一些挈嗤军不感兴趣的残疾人暂时栖息于此。
将军府的后院,几百株娇贵的花木几时受过如此粗暴的待遇的?大雨后的连续几日暴晒,早就超过了它们的承受能力,蔫蔫地弯下了柔美的腰。院角十来株葡萄果实累累,下雨时水喝得太饱,现在无一例外被大日头晒得裂了果,酸甜的果汁引来无数嗡嗡的苍蝇。
黄铜垒的大街小巷,少有人在走动,只有几个走路都颤巍巍的大胆老头,在废墟尸体间翻找着什么。
黄铜垒四周大批民众开始携家带口往燿鸦国的南方逃离。疠气流行时,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这些燿鸦人都经历过,看到村子里死的人越来越多,还能走动的,只想着跑得越远越好。
金隼王带着水军先行开拔到傘垒的时候,已经得到探报,挈嗤军已经全部撤回龙口关,黄铜垒疫疠病暴发,现在从龔山二号垒以北地区已经十室九空。
好不容易从水路撤到傘垒的太子阿犁赫,到傘垒的第一天,就觉得身体不对劲,起初以为是受了过度惊吓,又是一路劳顿,歇息几天就没事了。没想到,下半夜就开始了上吐下泻,症状跟外面的得了疫疠病的人一模一样。傘垒里几乎所有的郎中全被集中到了太子的下榻处,群策群力开出药方,喝过药后,人没死了但病恹恹的躺着就是起不来。
“不能让疫区的人随意走动,以龔山三号垒为界,不准放一人过玉带河。违者诛灭九族!”金隼王当机立断下令。“此疫疠病如果在全国范围流行,那是要亡国灭种的……”金隼王在傘垒召开的燿鸦国最高等级的议事会上,一再提醒下面的各等大臣。当天下午,所有往北开拔的军队全都停在了玉带河以南,开始在大河的南、北岸各渡口堵住恐慌性往南逃命的民众。
龔山三号垒以北有接近五百万在籍户,二千多万丁口,金隼王的拦截令一颁布,玉带河以北的民众俱骂金隼王不得好死。在阿犁赫自己一再的要求下,他没有随父王一起撤到玉带河以南,当燿鸦民众得知染病的太子留在傘垒后,民愤总算暂时安抚住了。
挈嗤国在神农丰的正确防控下,疫疠病没有流传开来,滞留在龙口关的一些患者,在神农丰的精心治疗下,也大都病愈入关。燿鸦国可够惨的,强行想闯过玉带河的民众,被逮住后不是活埋就是用火烧死。每个村庄都自发设立了警戒线,生人勿入。一些青壮年手拿锄头、毛竹尖日夜守在庄口,田里的农活全都停了下来,蔬菜瓜果就算烂在地里,也无人敢出来采摘。哪户出现一个病人,全家都会被赶出村寨,只能栖身在凉亭、山洞之中,就算没有病死,饿死的也不再少数。
渐渐有些胆大的燿鸦人,穿过无人区,跪在龙口关前,高举着襁褓里的婴儿,请求挈嗤国人收留给他们的孩子一条活路,凄惨之状,无以复加。口鼻围着三四层湿布条的龙口关受军出关赶了几次,去了又来,哪里还赶得走?二日内,关外已经聚结了几千燿鸦人,大多是带着孩子的父母居多。
第三天,龙口关的大门终于开了,几十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士兵抬出两只大水缸,还有黑乎乎的十几桶熬好的汤药。两只大水缸很快倒满,所有的士兵全都退回了龙口关内,只剩一个老头拿着一个铜勺,把水缸敲得当当响。
“还没发病的一人一碗,喝过的,往左走。已经得病的,等下另行发药……”神农丰老先生实在看不下去了,在征得崖忍的同意后,出关派发汤药。崖果几个要跟来,被神农师傅严厉阻止了。
龙口关有治疗瘟疫的汤药喝,更多的燿鸦民众向龙口关过来,神农丰怕瘟疫越过城墙,把露天免费汤药场前移到了大石桥附近。幸好无人区里各种草药齐全,神农丰组织身体好的燿鸦人采摘来新鲜的草药,现场熬制。十几口大铜锅日夜煎药,无奈病人实在太多,这点药水实在是杯水车薪。神农丰干脆把治疗疫疠病的药方写在一块大大的白布上,用竹竿高高挑着插在石桥桥头……
神农丰的药方——白头翁汤,很快在燿鸦国流传开来,白头翁、黄连、黄柏、蜡树皮简简单单的四味药,原料易辨易寻,燿鸦国玉带河以北几乎家家户户,都开始熬制白头翁汤,有病没病,每天喝一碗再说。
这药方也传到了傘垒,阿犁赫此时已经奄奄一息,浓血便一日十数次,白多红少,更吓人是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