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多望着黑魆魆的屋顶长吁短叹了不止一个时辰,还是无法入睡。也许白天女儿米娜说的话是对的,一生荣华富贵夫复何求?崖忍的手段已经见识过了,两个侄儿就惨遭他的毒手。大儿子米愕提出的毒毙崖忍的方法,就算有七成的把握也不行啊,如果不成功,米家将付出何等的代价,米多太清楚了。恐怕追溯到祖宗几代都可能被掘出尸体来挫骨扬灰。自己是不是老了,岁月这把凌厉的刻刀已经把自己年轻时的雄心壮志一刀刀削了个精光。
窗户传来轻轻的三声急促的叩声,米多一骨碌爬了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个快六十岁的老人。今天刚点了红花密香,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他就住在丰收垒吗?米多打开窗户,一个黑衣影子灵巧地钻了进来。自从上次崖忍来丰收垒的时候,米多和这个黑衣人见过一次,眨眼已经大半年了。
“米多参见教主——!”
“米国丈,你今日点红花香想见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那个黑衣人不客气地坐下,接受米多的跪拜。
“请教主跟我来。”米多从地上爬起,在床头摸索了一会儿,一道容一人通过的小暗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绿幽幽的一束光冷冷地从墙壁后的暗室里透了出来。
“教主当心脚下,这里有几步台阶。”米多恭敬地在前面领路,奇诡的是那个黑衣人居然眼力惊人,在该低头的地方他一缩脑袋就进了这个米府最隐秘的地方。不知道米多动了哪里的机关,那道门缓缓合上,虫鸣蛙叫被隔在了门的外面,四周一下安静了许多。
米多点亮了灯笼,原先发出光芒的那颗夜明珠霎时把绿光都收敛了。暗室里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小一号的书桌,上面放着文房五宝,(第五宝是那颗照明用的硕大夜明珠)还有两条太师椅。
“教主,您请坐!”米多还想行礼。
那个黑衣人摆了摆手,“米国丈无需多礼,您有话就请直说吧?”
米多等口口声声的教主落座后,他也坐在了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可能是身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又听教主的口吻里对自己有几分敬意,米多大着胆子说道:“教主,您看我能不能退出貔虎教?”
黑衣人脸上罩着细网黑面罩,米多看不见教主的表情犹豫了好一会儿,“教主,如今的形势想必您也知道,袋狮王年幼,挈嗤国的军政大权全在那个崖忍亲王的手上,而我身体日见衰败,要想成那大事实在太难了。我……我也知道我们米家有今日,我女儿能贵为王后,得到过教主和教众的倾力相助,我米多没齿不忘。”
教主如同一座雕塑,米多倒吸了一口冷气,“我脱离贵教后,我愿意拿出米家的九成家产作为教产……”
“米多大人,今天是不是您女儿和说什么了?”
“是的,在妙湖画舫里我儿子把您的计划跟我女儿说了,她坚决不同意,说是风险太大。不过教主您放心,我们没跟她透露您的半点消息。”米多发过血誓,对教主自然不敢隐瞒什么。
“糊涂,你们跟她实话实说,也许她就同意了呢?凭你们想除掉崖忍,那无疑难于上天入地,我是她我也不会同意,呵呵!”教主裹得严严实实,可能感到闷热了,他解开领口边的几个纽扣。
“有她帮助那是最好,没她帮助这事也一定要干到底,而且这事一定成功。”教主突然激动起来,这才是米多熟悉的教主,说话不容置疑,听他见完一段话,不由听他讲话的人不自信起来。
“教主,我能问问我外甥掌握实权后,您想要他帮你做些什么吗?是帮你打燿鸦国吗?”米多明显受到教主万般自信的感染,想脱离貔虎教的想法又开始松动了。
“不要了,我估计燿鸦国比挈嗤国还要早一步落在我的手里。”
米多大吃一惊,没想到教主的胃口如此大,他有些不寒而栗,难道这家伙是想取而代之我外甥的袋狮王位置吗?自己这么多年来简直是在与虎谋皮。这人太危险了,米多的手悄悄地伸到书桌下面,只要他一按机关,教主就掉进下面深达十数丈的地窖里去了,再一关,这个让自己俯首帖耳几十年的老家伙就一命呜呼。
“弟弟,把你的手拿开。”教主说话间,把脸上的面罩摘了下来。
米多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张苍白的英俊的脸,这不是自己死了四十多年的大哥米昭吗?
米多以为见到鬼了,吓得头皮发麻,全身的毛发全都乍立,他从笨重的太师椅上跳了出来,没想到脚是软绵绵的,他一下瘫倒在地上,一股尿骚味在不大的暗室里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