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山高地寒,终年积雪,望之皆白,故名长白山。吴二已经进山一月有余了。
早在两月之前,他在淮阳府的青衣镇听两个行商的采参人讲,长白山顶近年里出了一只上古灵兽,名唤“血参貂”,传闻此貂千年难得一见,喜以百年头上的长白参为食,参之药性孕育体内糅以自身精血便能生出血参丹,若是常人食此丹纵不能长生不老也必益寿延年,习武之人吃了则于内功修为有推波助澜之功,而垂死之人食之更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
此消息一出,江湖上顿起轩然大波,各条道上结伴前往长白山的好事之辈怕是得有数千人众,封山围捕,掘地搜寻,似梳头发似的趟了无数来回却多半连血参貂的影子也没见到,有捕猎技巧高超的猎手曾侥幸睹见,只因此貂灵性通天,不但踏雪如飞,更能掘雪而遁,电光石火间便稍纵即逝,凡夫俗子焉能擒获。就连号称一网打一千八百八十斤湖鱼的鄱阳二十六友,将“天罗网”设在两株五百龄的长白参附近,居然被它咬破乌金丝的网线轻易逃脱,此后这灵貂受了惊吓便难寻踪迹了。
时近隆冬,捕猎的人马逐渐退去,一则是天气骤寒,肆虐的寒气随时会变成一阵白毛风,将人冻死困死在山里,二则刚刚下过一场鹅毛大雪,将山路尽皆淹没,而对于血参貂来说却是如鱼得水,再想捕它难比登天。唯一留下的似乎只有吴二,并非他不懂捕猎之道,而是在他看来越难如登天的事才越有趣。今日已是立冬时节,接下来便是千古如一的数九寒天,北风吹雪,千里苍茫,能生生冻掉人的鼻子。吴二的鼻子就快被冻掉了,至少已没了知觉,他已经在雪地里埋伏了整整三昼夜。
身上裹着的雪白色狐裘大氅是他花了三百两白银从一个参商手里买的,不但风雪不侵,久穿还能渗出一丝暖意,堪称物超所值。可饶是如此,他依然不确信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因为他正将一小撮一小撮的硬雪填进嘴里。就在半月前,他终于和血参貂不期而遇,相距百丈之遥,凭他的目力也只看到一条最多不过尺许长的银白色影子,正一跳一跳地动,似乎正在掘雪寻参。
吴二不敢贸然抬头,传闻此貂目力惊人,纵然在暗夜里犹能洞察百步,所以他只好收紧肋下的大猎弓一寸一寸地匍匐向前。不知过了多久,吴二再抬头时竟发现距血参貂只有几十步远,他也第一次看清了这只被人神化了的灵兽。只见其身长最多八寸,通体银白色的拖地长毛,拳头大小的脑袋呈菱形,一对血红色的环眼烁烁放光,身后还拖着条松鼠般的长尾,每跳两步便用长尾将自己的足印飞快扫去,难怪前些日那么多人搜山也寻不着痕迹。
吴二缓缓解下背后的硬弓,拈一根用银水镀过与雪色相近的长箭,深吸一口气已将鹿筋弓弦拉满,只需挺身跳出雪窝便可发出霹雳一击,可就在这时,那血参貂猛一抬头,望了望他藏身所在,紧接着拔足便逃,真个是快如流星。吴二不及多想,携着弓箭随后紧追。凭他的轻功在江湖上罕逢对手,可在这上古灵兽面前却显得那么笨拙,半炷香的工夫已拉开几十丈远。只是那血参貂似乎耐力并不见长,每跑一段便要略做喘息,回头望见吴二迫近才发足狂奔。
几番追赶下来已是十数里之遥,吴二内力绵长自然不惧这种消耗战,可那雪参貂却已渐显不支,印在雪地上的爪印也比初始深了许多。吴二心知胜券在握,长啸一声脚下加劲,眼见前方那点白晃晃的影子越来越大,最多只有三五丈远,却见血参貂猛然一个回身收住去势,如小犬般翘着尾巴坐卧着,仰头直愣愣地瞧着吴二。
吴二心中大奇脚下却不缓,再一提气又近了两丈,却猛然觉得脚下登空,身子直坠进雪里,眨眼间便没了顶。血参貂眼见着吴二被雪埋没,似是颇为兴奋地打了两个滚,“吱吱”怪叫两声便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原来这一处马蹄状的盆谷,风吹散的浮雪将其填满,较之别处的积雪要松软得多,俨然是个天然的陷坑。那血参貂体轻自然无妨,而吴二万万想不到这畜生如此阴险,竟是故意引领到此,欲将他埋身雪底。
吴二全凭一身精纯的内功屏住呼吸,摸着雪谷底的石头攀爬出来,险些闪岔了内息,烤了一整夜的火才算驱走满身寒意。吃过这次大亏,吴二花了整整十天探遍附近几个大山头,终于考究出血参貂活动最频繁的几处山麓,虽然此貂善于扫掩行踪,虽然风吹落雪极易掩盖它的痕迹,但终归还是被他找到了,然后他便卧在一处雪崖后面静静等候,仿佛已化作混无生气的石头。
捕猎自然要有诱饵,吴二的诱饵是一枚刚炼成不久的参丹,被他深深埋在雪底,一同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