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得胜口便从此离了大明疆域,沿路丘陵起伏,碧草殷盛,已是一派塞北风光。三千禁卫军摆出一字长蛇,像厚厚的蟒皮保护着阵中的百余辆大车,径直向着不远处的山林行去。此次前往俺答汗部所驻的丰州滩,路途迢迢,故而驿站专程派了两位向导,择最近的捷径穿山而行。车辆上载满货物,多是帐篷、锅釜和水食等行军之物,只有正中央五辆车却是巨大幔布包裹的车厢,构造宽绰,里面足够摆下一桌酒席,车轮的负重也深,不知里面盛着什么。左正和内廷四虎分别押了一辆,怀抱腰刀端坐在车辕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经了昨夜那场惊变,这帮平日里颐指气使的官老爷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怕,总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这几挂大车也是连夜调配的,只有其中一辆装着钦差王钵乾,为的就是分散刺客的注意。凌瑾骑着马不辞辛苦地来回巡视,片刻也不敢懈怠。自她接了这趟差,一颗心便时刻高悬着,昨夜一遭凶险,此刻依然心有余悸。她目光深邃地望向草原深处,似乎想猜出刺客的藏身之处,又或者是在找寻吴二的踪影。
吴二此刻就在不远处的山坳里,肩上只背了个小巧的行囊,一身风尘仆仆,手里擎着杆长筒千里镜正远远瞄着行军队伍,只看了几眼便笑了。他已猜出这乱人眼目的迷魂阵是出自凌瑾之手,看来这丫头也不是只会矫情。有这三千铁甲、六大高手坐镇,原也算万无一失了,可吴二却丝毫不敢大意。就在昨夜,他便与那形如鬼魅的神秘人三次交手,三次都险些丧命,此人无疑是他半生饮马江湖所遇对手中最可怕的一个。眼望着行军队伍转进山谷,吴二也连忙抄小路上了山坡。又是一趟凶吉叵测的苦差事,幸好他早习以为常。
脚下山谷狭窄幽深,仅容两辆车马并行,将行军队伍簇压得更加狭长。吴二在山麓之上与队伍同行同进,如影随形。山势由平缓趋于陡峭,队伍也入了山谷的最深处,再往前里许便可出谷,转上平缓宽敞的山路了。吴二一步踏上山巅,自左侧山脊居高临下举目张望,但见脚下山势虽不高耸,却也透出十分的险要。两道凹形的峭壁如虎口般扼住进谷处,若在两侧设下一支伏兵,势必有全军覆没之危。所幸对方人单势孤,倒掀不起什么大浪。
吴二长吁一口气,取下腰间水囊止渴,可就在清水沾唇的刹那间,又一场惊变随触而发。但听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谷口上高悬的巨石峭壁在一片碎石飞灰中断裂成无数块,复又雨点儿般磅礴而落,进谷稍慢的人马被砸的血肉模糊,惨叫声凄厉刺耳。山壁两侧依旧雷光波动,震天撼地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倒像是九天的苍雷一并落了下来。只见灰飞烟滚,乱石穿空,整座山都在剧烈颤抖着。
谷内人喊马嘶一片混乱,连吴二似乎也惊呆了,他久入江湖历练颇深,也曾驰骋沙场斩将夺魁,却从未遇见此等触目惊心的情景。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就在尘埃落定、军心渐稳之际,右侧的悬崖上又是一片绳索崩断声不绝于耳,从茂密的草木中顺着峭壁骨碌碌连续滚下一堆丈许方圆的大草球,尚未落地便从中吐出瓦蓝色的火舌,“呼”的烧成无数硕大的火球,接二连三地直落在队伍正中那五挂大车上,眨眼间已是一片火海,一股硝磺的气味冲天弥漫。凌瑾和左正等人连忙取水灭火,军中的战马受了惊,扬蹄乱跑,前后踩踏,一时间乱得像锅热粥。
只有吴二旁观者清,隐隐看到对面崖头的树丛中人影一闪,有个身材消瘦黑纱罩面的黑衣人探出半个身子,双臂擎起一柄铁胎硬弓,认扣搭弦,精铁打造的箭镞折射出耀眼寒光。吴二大惊失色,他认出对面那人便是昨夜的黑衣刺客,更猜到对方是想借火攻逼出钦差大人,再伺机以箭射杀,不由得心下大急,连忙自百宝囊中掏出两枚燕喙镖,旋身甩臂蓄力而发。他与对手虽分立峭壁两端,但峡谷奇窄,相距不过七八丈远,但听飞镖撕裂空气发出刺耳锐响,电光石火间打向那黑衣人。
那人原本早已发现吴二,但有山涧相隔也未在意,眼见暗器打来才惊呼出声,急忙就地一滚,虽显狼狈却轻巧地躲开去了。吴二此刻已想好对策,自包裹中托出长索飞爪,抡成车轮转后拼力掷出,沉重而锋利的飞爪拖着长索恰恰钉住对面峭壁上探出的一截树干,吴二将长索末端在身后大树上系牢,身形化作扑兔苍鹰一掠而下,恰落在横担半空的绳索上,再施展蜻蜓点水的轻功,踩浮桥一般像对面冲去。
岂料未走出两步,便有一枝镔铁狼牙箭迎面射来,那黑衣人已洞悉他的意图,哪敢放他过去。吴二身形一矮,凌空倒翻个筋斗将箭让过,双脚复又踏上绳索。可身子尚未站稳,“哧哧哧”又是三箭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