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都这样了,还有闲心去看稀奇。”
“公子都那样了?”徐策蹙眉。
“都累得要靠银针提神,竟还有心思去管旁人的生死。”
紫苏一向冷静,只有在遇到跟他的事情有关时,才会显出几分小女儿的蛮横和娇态来,偶尔还会情绪失控。不过,这也是徐策希望看到的,他并不希望,跟在自个儿身边人,都是只会保护他的冷血杀手。
想到这里,他抬头望了望天,说了句:“总归我是姓徐,不好辱没了这个姓氏啊。”
“姓徐又能怎么的?左右还是公子自个儿的身体重要。”但凡涉及到徐策的身体状况,紫苏就会变得格外不讲理,也格外的不顾及主仆之间的身份区别,反而像是一个管着弟弟的姐姐。
“好,我听你的,只看看,不插手便是。”
“公子说的轻巧,若那张大人应付得了,这消息也不会传到公子的耳朵里来。”紫苏虽不情愿,可终究还是不愿违逆徐策,也只得跟着去了。
进入账中,才发现里头竟还另搭了一个小帐篷,里头断断续续的传出些呻吟声。那呻吟,或高或低,或连绵,或急促,但无一例外,都隐含着丝丝痛苦。徐策极少为临产的妇人看病,一来年龄太小,虽为鬼医,旁人却仍是信不过;二来,元槐亦不允许,担心他看多了这些妇人得的病,留下什么阴影,影响了日后为徐家开枝散叶的大事。
想到当日元槐那一脸严肃的模样,徐策就禁不住摇头。对于医者来说,男人、女人、老人、妇孺皆为病患。当日强迫他看腐尸时都不曾担心他会不会留下阴影,为临产妇人看病倒是紧张起来。
在小帐篷一侧,张政正领着几名医正在研究医治产妇的方法,紧锁的眉头,则告诉徐策,眼下他们仍未想到什么好的法子。
因为想的认真,连徐策与紫苏进来时都不曾察觉,倒是韩曙那个多事儿的,竟不顾上下级的关系,用胳膊肘使劲的撞了撞他的顶头上司。
“大人,徐先生来了!”
“哦,徐先生来了!”张政闻言,忙抬起头来,见门口站着的果是徐策,随即迎了过来:“先生可是来了,徐匡那边如何?”
“已在复原中,虽不能恢复如初,但性命总算是保住了。”论身份,张政是太医令,徐策只是区区草民,论年龄,徐策称呼张政一声爷爷都不算过分。所以,尽管张政顾及徐策身份,每每总是以礼相待,徐策也总是恭敬的回礼,且都是行的晚辈之礼。也因此,除了医道上的佩服,张政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
“先生出手,自是药到病除,这点儿老朽从无质疑。眼下,我这帐中来了个奇怪的病人,我与诸位同僚思绪良久,却始终不敢妄下断言。先生来得正好,这病人,还需先生亲自看看才是。
“大人客气了!”徐策回礼,进入小帐之内。
那妇人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在这个时候,已算是大龄产妇。因终日不产,面色黄瘦,肌肤消削,且精神萎靡。只在感觉疼痛难忍时,才会呻吟出声。
“不知大人可知这妇人的来历?”
“知道。她来时,还有家人陪伴,说是其婆母。”张政说着,着人去唤妇人的家人。不多时,一名老妪在毛医正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看情形,这病老妪并未沾染疫症,只是长途奔波,加之风餐露宿,身体有些羸弱。唇色泛白,常不自觉伴有吞咽的动作,手指虚涨,且关节处似有僵硬之症,应是有内疾在身,多半也是些老人常年的疾病。稍后开些药,调理,也能安度余生。
“张韩氏见过诸位大人!”老妪进入帐中,忙匍匐下跪,肩胛处抖动的厉害,想来心中也是慌张的很。
“婆婆不必紧张,找你来,只是想问问你家儿媳妇的病情。”徐策说着,上前将老妪扶起:“这帐子里站着的都是郎中,并非什么大官,婆婆只管安心陈述你家媳妇的病情。”
老妪抬眼,见搀扶自己的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心中的慌张也散了些。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左右,又见帐子里的大人,各个都十分面善,这才轻轻舒了口气,问徐策道:“你也是郎中!”
“对,我也是郎中,只不过还在学习中。”
“这就是了,看病的郎中,怎么会有像你年纪这么小的。唉,说起来,我那宝贝孙儿狗蛋若是活着,也同你一般大小。只是乡下人家,不识几个字,学不了这救人的法子,但捉鱼摸虾,我家狗蛋可是把好手!”
徐策只微微笑着听婆婆自顾自的说着自家孙儿,那骄傲的神情,竟有些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