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返回祠堂,到梧桐树下领取了军装,换上军装后深感别扭,浑身像蚂蚁钻心一样难受,其余与杨帆年龄相当的人也陆续换上了军装,看他们个个乐得欢快,杨帆从心底里看不起他们,并且羞于与他们为伍。
杨立人骂得对,杨帆确实是个患有精神洁癖的年轻人,喜爱认死理,更喜欢同人较真,看大家乐得欢,便揶揄一句,说:“这有什么好高兴的?穿上军装不一样是农民,人模狗样的,还不是陈干的一条狗?”
这话正好被何玉春的侄子听到,便同杨帆理论,他与杨帆同龄,名叫何守敬,也是十八岁。
何守敬说:“当狗怎么啦?有本事你像陈司令那样当个将军给我们看呀,我们就是农民,怎么啦?你他妈的不也是农民吗?有本事到战场上见个高下,还有,你有能耐可以不当这个兵啊,看陈司令敢不收拾你?”
不仅何守敬数落杨帆,其他人也跟着何守敬数落起他,弄得他一时百口难辨,不知如何是好,站在机枪旁的李广少看在眼里,来到杨帆面前,帮他解围。
李广少说:“年轻人,当兵打仗最重要的是团结,一人再牛也顶不了大事,我们要的是团体作战,你是陈司令师父的公子,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李广少算是给了杨帆特大的面子,他也真会来事,知道杨帆是陈干师父的儿子,便帮其周旋,杨帆无话可说,深看李广少一眼算是感激,然后窘红着脸走了,向村口走去。
但没走多远,便被祠堂响起的唢呐声顿住了。吊丧的唢呐声,音色悲催,让人听起来心里发慌,杨帆回头一看,这才发现祠堂内外已布置成了灵堂,整个祠堂全披上了白绫,何家族人个个都穿了麻衣,不时从祠堂大门出入。
想起何家族人惨死于陈干之手,杨帆泪水滢滢,一脸悲愤,像是他的亲人过世一般痛彻心扉,他朝祠堂望了一会,木然地向祠堂走去。
走到祠堂门口一看,只见祠堂里已摆放了八具棺材,每具棺材上都竖着死者的牌位,何德财和何老贼的黝黑棺材摆在正中间,其余两边是其他六个何家族人的棺材,六具没有上漆的棺木,与黝黑的棺材比较起来,让人产生一种落寞感。
随着唢呐声吹响,堪舆先生开始给死者做法事,何家族人组成八支队伍,陆续跪在各自亲人的棺材前哭丧,哭声瘆人,见者不禁泪下。
包括李广少和大兵,还有在场的邨民,都被这场景瘆着了,每人的心里都不是滋味,好些人止不住悲伤,流下了泪水。
这时,身穿国军陆军上将军服,披着黑色披风的陈干,领着六个小姨太从祠堂边上走来,在他们身后跟着陈干两个弟弟和各自搀扶的陈干父母,再在他们身后,还有十几个大兵抬着箱子和行囊跟着,看那样子,像是举家搬迁。
“立正!”李广少看陈干一行走来,大喝一声。
全体官兵闻声,立即正身站立,并向陈干行注目礼。
陈干表情凝重,深邃地望了官兵们一眼,然后向祠堂里面走去,直走到何德财和何老贼的棺材前才止步,他心绪复杂地望会棺材,本想说些什么,但话没说出口却吞了回去,最后向何德财等人的棺材深鞠一躬,转身走出祠堂。
一脸泪痕的陈干他娘荷花,同陈老鳖和两个陈干的弟弟觉得没脸,便在祠堂门口向里面鞠了一躬,他们满带负疚感,鞠过躬后,跟着陈干向村外走了。
何家族人在陈干等人鞠躬时,全是仇视,个个都对陈干和陈家人恨之入骨,但他们不敢再生波澜,恐被陈干加害,通过这场动荡,何家族人已经清醒认识到,“恶人自有恶人磨,强中自有强中手,祈祷苍天有眼,让陈干不得好死。”
每一个何家族人都诅咒陈干和陈家人,在他们心里,已经把陈干和陈家人当成了永世仇人,并且发下毒誓,誓言大意是:“今后何陈两家永逝不相往来,若有违誓成婚者,断子绝孙!”
誓言发得无比狠毒,可想何陈两家仇恨之深,在牛邙山周边,何陈两家再也没通婚配,两姓都时刻记着这起深仇大恨。……
大兵陆续撤离祠堂,步到村口马路上,几个大兵把陈家的行李套了几大马车,李广少和两个营长扶着陈老鳖和荷花上了军用吉普车,两个弟弟上了马车。
陈干表情凝重,再眺望一会山洼祠堂,然后同六个小姨太跳上马鞍,由骑着马匹的李广少领头,在前面六个大兵跑步前进下,一起向牛邙山山外走去。
现在是午后时分,但雾气沉沉,在雾气笼罩下,陈干一行有如行走在阴间小道上的阴魂,看上去全都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