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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李老头

陈叔说完,就听到屋里传出一声唤:“菜都择好了没,等下锅呢。”随后就看到大娘摇着肥臀走出,她身前系着黑秋秋的围裙,脸上沾了些许火灰,一头黑发夹杂着几缕白,随意地用一根皮筋绑着。农村里的妇女大都不注重外在装扮,怎么舒适怎么来,看到我也在,笑眯眯地招呼道:“哟——,正风也在啊,赶巧了,大娘弄了红烧肉,你要不留下一起吃?”

我心里憋着事,弄不清楚就浑身不舒服,哪里还有闲工夫在别人家戳一顿,于是就婉拒道:“不了,您忙着,我这就走。”说完也不管身后大娘说了什么,加快了脚步装作听不见真有什么急事儿似的。

没有想到刚走出村口,就碰上了老李头,这家伙走路没声儿似的,我还小的时候最怕的就是这人。他今儿穿了件小黑袄子,戴着顶帽儿,真像那么回事,脚上蹬着双拖鞋,露出他半截棉袜。露出他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冲着我“嘿嘿”笑。

打记事儿起,我就怕他。

老李头名字大概叫李国福,那个年代大多叫这类名儿。他跟我爸差不多大,听说年轻的时候也是长得蛮清秀的,还跟我一起读过书。后来讨过一个外地老婆,不过两年工夫就离了。

我还小的时候,总看到他站在村口的大杨树下,有次下了大雨,他在雨里,却是一动不动地,好像个木头桩子立在那儿。

小时候男孩子都闹一些,几个人总是玩到天黑才回家。我是忘不了有一天晚上,我才一个人走在路上,忽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小名儿,“风风......风风......”声音幽幽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当时就把我吓得拔腿就跑,也不管是不是跑对了方向,一头窜进了老李头的院子。那时候村子里的房子都是敞院式的。

我抬头一看,老李头正站在院子里,左手上拎着一只鸡,右手拿着一把菜刀,菜刀有些生锈了,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我当时害怕啊,孩子看到刀都有种本能的畏缩,更何况老李头穿着一身黑长褂,赤着脚站在泥地上。那只鸡还在他手上扑腾着,发出“咯咯”的声儿。

“来了,帮我抓着鸡,来......”他好像在对我说,却又没有看着我,他的一双漆黑的眸子透着呆滞,好似透过我看向我的身后,我立马就毛骨悚然,觉得整个人都在流汗了。当然也就不敢回头看后面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脏东西。我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常跟我说,半夜有人叫你的名儿,可千万不能回头。

老李头看我不动,忽然冲我大声嚷了句,“过来啊,帮我抓着鸡!”他好像是生气了,但我又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我有些犹豫,还是选择上前帮他抓着鸡,然而我才挪了两步,老李头手起刀落,鸡头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这跟我看到的其他人杀鸡的方式不太一样,他更像是杀鸡,好像斩首的刽子手。挥舞着他的生锈了的菜刀,对着我“嘿嘿”笑着。

我当然是想回家,刚转身就被他叫住,然后我回头,眼前一黑,整张脸上黏糊糊地不知道沾了什么,只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令我不住犯恶心。摸了一把脸上的黏状液体。

“黑狗血,给你避避邪......嘿嘿......”老李头嘴里念叨着什么,捡起地上的鸡头,硬是塞到我手里,“拿着,拿着......嘿嘿......”他的笑声好像哭,令我越发害怕却又不知道怎么做。当时我就尿了,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过了尿床的年纪,被他吓得我就尿了一滩。

后来还是我妈回忆说,她那晚正要出去找我,看到我站在大门后边,手里拿着鸡头,脸上、身上都是血,还以为是鸡血,然后瞧着又不像,而我又一个劲儿地哭。

知道是什么事后,我妈想领着我去找老李头算账的,后来是我爸给拦着,说都是老同学,没必要弄得什么样的。我妈气不过,也不管我了,都是我爸给我换的裤子。事情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传开的,村子里的大人孩子都知道我被老李头吓得尿裤子这事儿,总时不时地那这事儿做笑话。面子、里子都没了。

自那件事以后,我是看到鸡头就犯恶心,想起被泼了一身黑狗血,想起老李头朝我“嘿嘿”地笑。远远地看到老李头,我是有多远避多远,从来不和他接触,这次竟然和他正对面碰上。离得这么近,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道。

我不做声地越过他,强装淡定地头也不回。

身后,老李头冲我嚷了句:“风风,昨儿我可瞧见你了。”

我听到他这么说,立马转身,问道:“你在哪儿瞧见我了?”语气冷淡,没有一点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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