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西边红彤彤的云彩渐渐隐去,夜幕垂临时,峡谷内风起水涟。
天牛洞位于峡谷东南端,数个叠嶂子峰最高的一个,海拔800多米,比左右相邻的两个山峰高出七八十米。山腰处有一块绕峰平地,面积很大,除了古松苍柏郁郁葱葱外,漫山遍野长满了山梨、山杏和核桃树。上山的通道只有一条路,狭窄处仅容两人并行,扼守咽喉,则不虞有人摸上山来,其余几面山势陡峭,难以攀援,形成了天然的御敌屏障。
这一带山中的洞穴多是喀斯特地形洞,天牛洞是比较大的一个。洞内钟乳悬挂,一块巨大的陷塘形成了洞中的大厅,且周正方圆,颇似过去山匪盘踞的聚义厅。只是此洞洞内地下有经年流淌不息的地下河,越往里走,洞中有洞,洞内有潭,深不见底,洞洞相连,幽深诡异,别有洞天。
此时,洞中大厅内,松明火把将溶洞照得通明雪亮,杜鹃带来的四十几个人正与新近上山投靠的几十号义军在大碗喝酒,侃天说地,热闹的交流着,洞口处的浓密树丛梳篦着灯光,但丝丝热流还是从树隙中渗透了出来。
洞外右侧,一趟儿原木搭盖的排房,掩映在松涛林海中。
排房前的古松巨大的冠幅下,杜鹃神色抑郁的伫立在晚风中,看尽山中日落云消,聆听身边溪流瀑水,心事重重,思绪在静谧的山林峡谷中飘飞着。
夜风习习,细雨如丝。山风微雨随着夜幕滴落在树叶上,沙沙的细雨声如梦如泣,平添了几分萧索悲凉。
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
春末夏初,正是自然界生物最欣欣向荣竞相生长的季节。可是人生呢?即如百岁人生,亦不过须臾芥末,白驹过隙而已。
国破家亡,山河摇曳,过去的三十尘土功名,一世的悲欣逝水,与谁共醉话人生?
生在乱世,是一代人的不幸。生在外夷侵略的乱世,是不幸还是有幸?但不管怎么说,国家的兴亡与复兴,是生逢此世的一代人责无旁贷的责任。
嚣张刺目的太阳旗飘到哪里,哪里就是狼烟骤起,兵火寒空。中国人从来就不惧怕反侵略战争!
祖宗留下的土地是神圣的!祖宗传下的文化是神圣的!中华民族的族种也是神圣的!
东洋倭贼入侵,操起刀枪反抗,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燕山好汉都是中国种,从杀鬼子的那天起,就不知道什么是后悔,什么是害怕。可是九寨十八洞近千号人的生存和发展,千钧重荷,肩担一人,任谁都要眉峰紧锁,更何况一个女子,何堪摧腰折体的压力?
莽莽群山,滔滔林海,长夜漫漫,困境无边,无根浮萍,漂泊流荡。难道人生原本就是处处是天涯的漂泊人生吗?
如果天涯有尽头,路在何方?
夜雨滴阶频碎梦,故园遥念怎凭栏?
燕山寒,吹灯难眠。夜幕宁,风雨无情。
连夜风声连夜雨,一番春梦一场空。回眸关州兵火盛,钢枪在握泣故园。
夜幕中,杜鹃孑然的身影被丝丝的山雨裹住了。
“哈哈,我说什么来着,日落西北满天红,不是雨来就是风。傍黑时咱们看见西边的红云,我就说今晚铁定有雨,而且这雨铁定是越下越大,不信的话,明早你再看。我说嫂子,外面凉,小心冻坏了身子骨儿。”甄海鹏这些个老人儿没有外人的时候,还是习惯称呼杜鹃为嫂子,看见杜鹃没吃上几口东西,借口身体不适,从洞中出来,打太阳西沉一直站到此时,山风微雨中,似有什么难言的心思,甄海鹏和老赵几个心腹不放心,特意出来看看。
“嫂子,有什么心思不妨说出来,大家都是老搭伙了,没啥说道。”
被打断思绪的杜鹃抬眼看了看几个喷着酒气的心腹旧部,眉峰皱了皱,随后舒展开来,道:“没什么大事,老弟兄几个费心了。海鹏兄弟,今天下午我跟那几个义军的头领唠了唠,没看出有什么不妥和破绽,人家也是打鬼子的抗日队伍,有名有姓,又都是朋友托朋友介绍来的,大体上是错不了,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今夜酒少喝点,都机灵点,各个重要岗位派人查一查,都盯紧了点儿,过了今夜,明早我就领人回总寨了,我不希望今夜出事儿。”
“嫂子你放心,就咱这天牛洞,打咱们干绺子那会儿,就没人能摸上来,一咽两弯三线天,就是大白天都不容易上来人,今晚咱们的人上的都是双岗,山下的警示前哨放出去三里地,绝不带出事儿的。”生性豪爽的甄海鹏直言不讳的大声说道。
“海鹏兄弟,人心隔肚皮,神鬼俱不知。以后天牛洞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