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儿庄是朱老大名下最大的一个庄子,座落在华河南岸,离着大同城有二十里地面,遥遥相望。这狸儿庄是一座半弧行的小丘,拖着一个长长的尾巴,一直捋到华河岸边,像极一个匍匐的狐狸,因而得名。朱骏乘不惯马车,所以带着刘三才和朱胖子也一路骑马来的狸儿庄。
华河到了大同这一段已经变得相当的温和,河水里裹挟的黄沙在这里开始缓缓的沉淀,经历了不知多少年的积累,河床比岸边的平地早已高出了数丈,远远望去就如一把利剑在这平原上划下的剑痕。华河两岸的长堤高十数丈,长堤两边是世代积累下来的绿化带,绿化带栽种的是一种高大笔直的不知名的乔木,带宽数里,狸儿庄就在处在绿化带靠平原的边沿。
朱骏骑马奔跑在堤岸上,远远望去华河就如一条巨大绿色镶边的金黄色腰带,而狸儿庄就是腰带下边吊着的一个白色挂坠。
朱骏骑马在堤岸上慢走,清晨的阳光很温柔,迎着湿润的江风,那种感觉真如喝了一壶美酒。朱骏这是第一次骑马,那马纵然驯服得不错,却是速度不快,朱骏也不敢鞭策,两耳的江风让朱骏很是享受,后边的刘三才身子簌簌的骑在一匹黄骠马上,只是一个劲的呼喊:“少爷你慢点,少爷等等我。”
倒是朱胖子是个马术高手,看他一身肥肉,骑在一匹高大的枣红马上,甚是随意的随在老刘身边,一边调笑几句,一边教他怎么控制马匹。刘三才自出生就未曾离开过中京,这次朱骏来大同因为是自己的本宗,一路上又都是太平盛世,而且一道大同自然有漕帮下属接待,所以才只带了他出来,刘三才虽然劳累,却也是高兴的,这说明少爷重视自己呢。
这下朱骏一马当先,刘三才心中着急,哪里顾得上朱胖子的,僵直的双腿紧紧的夹住马腹,一路像是战战兢兢的贴在马背上,边走边叫。
朱骏听的烦了,转身笑道:“老刘,一大早的,你叫魂呢叫。这里虽然是两国边境,却有华河天险,几十年相安无事了,少爷我出不了什么岔子。”刘三才呐呐自言,就不再呼叫了。
这时前边隐隐传来马蹄声,随之又是整齐的脚步声,朱骏脸色顿变,一双眼睛瞪着朱胖子,正欲询问,朱胖子毫不在意的笑道:“少爷莫急。这是米道士在练兵呢。这老鬼是个勤快人,一大早就起来折腾那些兵所的兵士了。”
朱骏道依然不放心,正欲再问,只见前面十丈开外,三匹健马从林子里奔了出来,扬起一路黄尘,当先一匹马上,一个青面马脸的军士放马疾奔,看了朱骏三人,一提马速,杀气腾腾眨眼就到了身前。朱胖子高声道:“米兄,慢来,我是朱勇,带我家少爷去狸儿庄办事呢。”
那军士一张马脸还粘着雾水,听了朱胖子的叫唤,缰绳一提,横身立马,马术非凡,旁边两个亲兵却不如他,拉着马匹在他身旁绕了几圈才停下马来。那马脸军士开口道:“原来是朱勇,我还道这一大清早的,谁人在这里骑马呢?朱胖子,上次我托你捎带的物事你可买了来?我这条腿已经疼了好多天了,这该死的后勤兵带来的药材全是伤药,我胡乱用了些,却一点也不见效果,还是城里的老干手艺好,我可是苦等你好几天了。”
朱胖子从胸前掏出一个小布包,一边催着马儿来到近前,一边说道:“这几日,我家少爷来了大同,所以没时间过来,这不是给你带来了么?少爷,少爷。”
朱骏本来走在最前,三匹战马扬起的黄尘掩面而来,朱骏猛然拉了一把缰绳,想把马儿转头避过灰尘,哪里晓得那马儿转了一个圈子,正要后到的刘三才碰个正着,刘三才不会控马,朱骏也是刚学的邹儿,朱骏情急之中,一蹬马镫,使了个提纵术,飘然下马,刘三才却是不会武艺的,两匹马儿檫身而过,刘三才正着慌,朱骏一把把他揪下马来,那边朱胖子已经过来牵着了两匹马的缰绳,两匹马儿打了几个蹄子,慢慢就停下脚步来。
朱胖子这才转身道:“少爷,可曾受伤?”朱骏笑答:“小小马儿,哪里伤得到我,只是老刘腿上被擦了一下,是不是被擦破皮了?”刘三才抚腿一抹,道:“没事,没事。”只是身子却还在发抖,显然受了惊吓。
这时前方的树林子里,一队步卒跑步而来,脚步声杂乱,他们一个个身穿皮甲,满脸灰尘,却不擦拭,显然是习惯了这种操练。队伍旁边一个领兵大步朝这边跑来,给米道士行了个军礼,米道士马鞭一挥和两个亲兵把马儿拨开,道:“你们继续前进,我和朱胖子谈点事情,待会去滩头找你们。”那队军士也不停留,一路慢跑而过,只是漫天的尘土,让朱骏很是腹诽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