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剪子嘞――戗――菜刀――”
我高中时候的学校,后面是一哦个居民区,我时常听见一个拖着长腔的吆时间很固定,下午第一节课中间,约莫十四点一刻左右。当那个点儿,英语大叔的一个喘息片刻,便悠悠传进来那捣乱的吆喝声。大家集体憋着笑,只等英语大叔的回应。他似乎也较上了劲。于是乎,一句英语落下,一声吆喝惊起,相杂相合,很是逗趣。那个时候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偶忆当时,不经意滤过这个桥段,那午后滑稽的中英混合,伴着我们放肆的哄笑,便把我们彼时欢歌的青涩岁月定上了格子。
我闲时和几个朋友去那居民去吃饭,围过那吆喝者的观,听过他不经意的交谈,我印象最深,是他从一个兰镇的地方来。后来又去过几次,不巧,再没见过那人,大概小时了罢。这种蜗行在繁华都市的古老行当,消失并不奇怪。兰镇,好美的名字。在我的想象中,那里定有青石板铺就的兰街,汉白玉砌的兰桥,悠悠打浆水明澈的兰河,遍地兰花随处可见,君子兰、蝴蝶兰、白玉兰、吊兰、剑兰......兰镇民风淳厚,居民安乐,老幼得养,世代生息,生命不止。我把中国传统文化中最古朴恬幽的精髓都加诸其中,这想象中的兰镇,存在于任何可能的中华大地,可以是中缅边境的雨林,可以是物华天宝的天府,可以是南北统一的中原,可以是钟灵毓秀的江南,可以是人杰地灵的齐鲁,可以是豪放开朗的关东,可以是万古流芳的京城……南北贯通,中华神州。想象中的兰镇,做我以理想中的乌托邦。
我记得那老人姓乔,兰镇的乔老头。我身边的人,与他有故事,值得我笔记。我记不清了,如果模糊了,只当我诌事。
乔老头来的时候,先吆喝上几嗓子,居民区里的人便知他来了。行至小广场,从自行车上卸下一只马扎。他的东西很是奇特,马扎要比一般的大一倍,自行车是黑色的生铁质,那种八十年代以前的大梁型号。坐下来,点根儿香烟卷,盘起退来就这么在广场中央坐下。他起初的那几嗓子很是起作用,钝了的菜刀,生锈的剪刀,切不了菜,裁不了布头,都被送过来了。都是些老妈子,还有被老妈子赶着来的老头子,问起到哪里去,挥刀舞剪,道:“疤瘌乔那儿。”动作很吓人。疤瘌乔,年龄相仿的都这么称呼。额前横卧一只蚕疤,秃着脑门儿,那道疤就愈加显眼。特征缀姓,疤瘌乔就喊开了。来他这里的大爷大妈,嘴上闲不住。疤瘌乔在一边刀光剪影,也要和他说上几句话。一杯茶的功夫,锋利如初,亮透寒光。交上五块钱,便回去了。
这天下午稀罕,来了个年轻人,姓王名山。年轻人生的敦厚,四方大脸,小眼浓眉,按理说应该是个精神饱满的小伙儿,可眼前的样子,眼皮耷拉着,头发垂下来,一副颓丧模样,像上个世纪的汉奸。然而又觉得他可怜,惹人疼,不经意间总显得局促不适,一双眼眼神摸不定,似乎在寻一个心安。他手里握把菜刀,却不亮出来,背在背后,只是站在别人身后看,显得局促。等人走的差不多了,他才站过来,把菜刀往疤瘌乔眼跟前一放,那意思是我要戗菜刀,也不说话。疤瘌乔刚接过来这把刀,就觉得腕子瞬间重了许多,再看这刀,无尖儿无棱,全圆的刃儿,仅刀背就比一般菜刀厚出一倍,足赤的分量,不能不重。看这刀成色,不是时下市场里的不锈钢生铁刀,为的求银透雪亮求视觉效果,这把刀身锈迹已经覆住刀的本身色,全一色的黑红。疤瘌乔中食指在刀身反打一个敲响,厚重的闷出一声,便没了动静,不是脆金属绵长的清凌音。疤瘌乔心中有了数,遇到好对头,这是把钢刀,要费大力气。
疤瘌乔对青年道:“年代虽久了些,但是把好刀。什么时候的?”王山道:“我妈......”话到一半又改口道:“我爸娶亲结婚时候的,这不是今天要剁些碎骨头,用的上了,才想起来。”他把关于他“妈”的话省掉了,不知何意。疤瘌乔道:“后生,这刀要费些功夫,你稍微一坐。疤瘌乔起身,王山坐下,看乔老头如何捣鼓。
疤瘌乔拿只半月圆铲,戗下一块块刀面凸锈,哗啦哗啦,像一块块结实的痂。等戗出了本色,拘一捧水浸湿,放在磨光机下打磨。那刀像只努力挣脱的黑鲶鱼,乔老头憋得脸通红,似红面关公,双手努力摁住,不至于成了天外飞刀。火光四溅,飞火流星。足足卯了半个时辰的力气,才停了这档。回头看这刀,已是刀锋尖利初成形。疤瘌乔又洋车后牛皮袋里翻出一块磨刀石,比原先在外面的磨刀石显得黑重,灰的色,周凸中凹的槽。那刀由疤瘌乔披着刀身,在磨刀石上正反反正的打磨,推过去,还归来,又放过去半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