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年确实没有说谎,陆长辞被李渊弈设计封住周身大穴,关在了云湖天地中。云湖天地本是历代放逐十恶不赦之人所在,如今却唯有陆长辞一人。放眼望去,四处白茫茫一片,无避风雪之处。他张口一喊,声音哑哑,嗓子干痒,双唇惨白已起了皮。
陆长辞怔怔的望着四周,又瞧着自己一身薄衫,心中苦笑。他在冰雪之上盘膝坐下,行气血,气沉丹田,妄图冲开周身被封穴道,却不想那李渊弈不知从的何门何派,点穴手法实在怪异,他这一坐下运气已有两个时辰,可周身经脉仍旧不通。
雪下的越来越大,他身上覆了厚厚一层,远远望去跟个雪人似的。这已是他在此处的第三日,如果他还不能出去,这一辈子恐怕再也无法见到宋翊,告知自己的心意。许是没了凡尘俗事的纷扰,陆长辞似是顿悟了一般,想到了许多之前的事。
母亲是个极其温婉的女子,本是生于富商之家的小姐,因父亲涉罪牵连被送进季家为奴。她话极少,安静的似一泓池水,这也许就是季胤喜欢她的原因吧。可惜,她性子凉薄不喜争宠,季胤对她的宠爱成了取她性命的导火索,更何况她生的还是个儿子。嫡庶有别,季夫人自不会让他成为以后挡她儿子的绊脚石,想尽办法,折磨死他的母亲,将他扔进了对尾海峡。
陆长辞恨得咬牙切齿,他看着母亲被吊在房梁上,被季夫人身边的侍女用针刺入十指指甲;看着母亲被季夫人玩弄,挑断手筋脚筋;看着她被褪去所有衣衫,受尽乞丐凌辱,而自己被绑在柱上,塞住口,不能喊,不能救,就连哭喊也不能。
他一拳打在冰雪里,鲜红一片。那个女人,季夫人,呵,想到此处,他立刻觉得热血沸腾,那个女人被自己灌下合欢散,求着别人要她,在这世间最污浊的男人身下叫着,直到喉咙嘶哑,她的眸中没有愉悦,只有悲愤。他挥手,那些人退去,他将她的儿子推到她身前,看着他们痛苦。他怎么会让她如此轻易的死去,他给了她自由,她衣衫不整冲出府门,在街上狂奔,似一条发情的母狗。她是如何死的呢?他不记得了,大概精血耗尽,死在街上了吧。
陆长辞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温情似水的女子。他从不知母亲的名讳,只知她的闺名中有一个景字。那时母亲极喜欢抱着自己在院中,看花开花落,听风雨来袭,见日升日落。母亲总会给他说一些有趣的事,她说这世间最难得便是能在乱世中偏居一隅,不惹尘世。可惜,自己却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陆长辞望着四野茫茫,心中无限感慨。许是想到自己再无出世的可能,他的心变得柔软起来,手触碰到腰间的璎珞,洁白透亮的菩提果,精雕细琢刻成了骰子,又费心塞进去一颗南国红豆,红白相间,在这冰天雪地里却是唯一让他觉得温暖的东西。
璎珞上的流苏柔顺贴滑,想来也是常常打理,如今沾了灰尘,惹了污垢,清洌的莹绿变作了棕褐。陆长辞将那骰子放在掌心,目光变得温和起来。他想到了宋翊,那个总是喜欢躲在后殿看自己练剑的小师妹,那时他刚被师父带回玉泉山。
陆长辞不敢再想下去,他有点害怕,那份情意本是他在这世间得到最温暖的记忆,可最终还是毁掉了,而那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他自己。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回去,必须回去,去见宋翊,告诉她真相。”此刻,他冷静的出奇,抛弃心中一切杂念,重新坐了回去,运气冲穴。
傅景年离开映雪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槿良安果然找上门来了。他是独自一人前来,仍旧是为了映雪庄那件事,他们在堂内说话不过三句,槿良安风度尽失,威胁长孙红野道:“你不要以为我对映雪庄暗地里做的事情一无所知,如果明日午时还不能收到你的信,我一定会让你以及映雪庄所有人身败名裂!”
长孙红野安静的擦拭着长生剑,剑刃上泛着寒光。他听着槿良安怒吼,缓缓抬头,眼神中无比淡定,槿良安五官因怒气拧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好笑。他鼻间轻轻哼了一声,缓慢而又有节奏说道:“槿良安,虽然慕清晏答应了将映雪庄给你,但我绝不会退让一步,你也无须在此大放厥词来威胁我,映雪庄众人的性命从来都不在我们任何一个人手中,而是在他们自己手里。”
槿良安见他下了逐客令,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他在长孙红野面前,始终是缺了些沉稳。槿良安的那些话丝毫没有起到作用,长孙红野如此的淡然,说话慢条斯理,让槿良安越发的恼火,可他却无力反驳,双唇紧抿,牙齿狠狠地咬在一起,良久,紧绷的怒气松弛下来,换了副表情。他从新落座,神情悠然的啜了口茶,眯着眼,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