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华看见了,高兴得不得了,她想把它养在罐头瓶子里肯定好玩极了。这么想着,她就弯下腰去伸手抓。小螃蟹显然看到了华胖胖的小手,它吐口水泡就往河心游去,像一辆水陆两栖的小坦克。华不想让这么只可爱的小螃蟹就这么跑掉了,就挽起裤腿去追。
在黄河里游过泳的人都应该了解,黄河是一条危险的河,看似平坦的河床暗藏湾洼,看似舒畅的河流隐伏旋涡。所以,敢到黄河里游泳的人必须要具备两个条件,一是水性好,二是胆子大,缺一不可。华不知深浅,一路追过去,突然掉进深水湾里就是意料中的事了。在她的头部尚在水面上的一刹那,她惊恐万状地喊了声“爸爸”。
华的爸爸周向民并没有听到女儿的呼救声,这时他的渔竿正一颤地像是有鱼上钩了。他精通垂钓之术,心急吃不着热豆腐,鱼儿上钩之时最应该沉住气,不能急于甩杆,因为这时鱼钩还没挂实,一甩就脱钩了。挂实了也不能马上起杆,还要叫鱼溜达一会儿,什么时候鱼筋疲力尽了,无力挣脱了才能起杆。从鱼线紧绷的情形来看,这是一条不小的鱼,或许还是条大鲤鱼,他想这条鲤鱼钓上来就让华给东邻的王奶奶送去,她刚住院回家,应该好好补一补。
岸上一个男子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跳进水里的时候,把周向民吓了一跳,这时那条鲤鱼正被他吊在半空中,摇头摆尾地拼命挣扎。
“快,找杆子去,有个小女孩掉进深水湾里去了。”那个男子边往河里跑边大喊道。
周向民这时还不知道掉进深水湾里的是自己的女儿华,他想救人要紧,扔掉渔竿奔向岸边,找杆子去了。
在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不知谁搭起的乘凉草棚,周向民抽下竹竿往回跑的时候,那个男子看上去就已经支撑不住了。
黄河这一带的河床是泥沙滩,不吃力,踩上去不动,人就会自动地往下陷,一旦陷到膝盖以上,就基本上别想脱身了。怀抱华的那个男子此时就遇到了这种情况,他想抬脚往岸上走已经迈不动腿了。这时已经有许多人闻声赶了来,争先恐后地往河里跑。
“别过来,”那个男子声音微弱地喊道,“这里是泥沙滩,快伸杆子。”
周向民此时已经发现人们正在营救的是自己的女儿华,但是,他脑子里装着的绝不仅仅是女儿,还有那个冒死相救的男子。
竹竿伸过去了,这时河水已经漫过那个男子肩膀,他一只手揽着华,一只手握住竹竿,喊道:“拉,快拉,快往上拉!”
人们与周向民一起紧握竹竿往上拉,但是那个男子几次都脱手了。他的腰部以下已经陷入泥沙,河水已深及脖梗,怎么拉也无济于事了。他决定放弃,放弃自己,保住这个他并不认识的小女孩子。
在竹竿顶部碰巧缠着几圈铁丝,那个男子用尽生命里的最后一丝力气,将它拉直,再拴到华的衣服上,抬眼看着岸上的人们,慢慢地松开了已经皮开肉绽的手。
华得救了,那个陌生的男子却为此献出了生命。周向民以及前来营救的人们是眼看着他一点点地消失在黄河水里的,这种场景永世难忘。周向民还有另外两人曾试图跑过去,尽最后一次努力,但都被人拉住了,跑进去无异于白白送命,类似的事情几年前就已经发生过了。
那个男子成了我们这个城市的英雄,就像现在的华一样。不同的是,他牺牲了,而华还活着。
英雄死了就不会再有什么牵挂,而活着的英雄却不能。英雄死了,所有的故事也就跟着结束了,而华的故事还在进行。
现在,华决定听从沈勇“下来走走”的建议,迈出生命旅程中新的步伐。
“好吧。”华低声说,“总不会这一辈子就这么待在床上。”
沈勇连忙起身扶住华的手,说:“成华,慢点,不能急。”
其实,华一点都不急,如果不是沈勇一再催促,她很可能就这么躺在床上,能躺多久就躺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