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饭碗终于撞上桌子。瑞应终于还是没能捧住她的饭碗。
“昆明可是个好地方,要不是我这双腿不争气,我早跟你一块儿去了!”王馨竹说,依旧不温不火的。好像既没有听到饭碗磕上玻璃的声音。也没有看到她狼狈地捡饭粒的样子。“如果你不嫌我这老太婆累赘,过些天就放暑假了,到时候我们一家子都跟你去。你当导游,旅费自然是我出。不光来回的机票钱你不用担心,你在那里的吃喝开销,所有生活费用,我都全包了。你看好不?”殷情的话她说得还是不温不火。“到时候你还能把你妹妹,介绍给我们。你琴弹得这么好,想必你妹妹也一定很有才华,要真好我就录取她,还给她奖学金。这样她就能和你在上海团聚了,你看这不是更好?你一个人孤零零在上海,一定特别挂念家里人,何况她是你唯一的妹妹。你一定分分秒秒都盼着和她团聚吧?你觉得这样安排行不?”
“啊?”瑞应一怔。
“让你和你妹妹团聚呀!”她的脸上出现一丝微笑。在她半边脸上的嘴角和眼角停留了稍纵即逝的时间。
“……”寒意向电流一样,沿着血管跑遍了她的全身。那一刻她发现,其实自己已经被看穿了。
王馨竹把同样不温不火的眼神孤注在瑞应身上。这让她不自觉地把眼睛移向正对着自己的关俊彦。他正专心地扒着饭,清晰可辨的牙床摩擦声验证了他此刻的心无旁物。
“我不去!”小亮的声音。清脆洪亮的童声,像个突然冒出来的火星子把正越结越大的蜘蛛网给烧出了个窟窿。“去年哥哥去了就没有回来,今年妈妈又没有回来,我不去那个地方,外婆和爸爸你们也别去。我们都别去昆明。”
“傻孩子你懂什么?你,就是你妈妈从那儿带来的。”
“?”
“说起来我们家和昆明还真挺有缘的。当初熏习度蜜月的时候就是去的那里,回来后不久就发觉怀上了你,我们一家人开心得,就甭提了,一切都像昨天一样。”停顿。“去年她们又去了,回来的时候说大亮丢了,一年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停顿“今年,她们又要去,”王馨竹看着关俊彦,后者不敢直视。“我女儿是活生生离开我的,却冰凉凉地回来。”与炙热的眼神相反,王馨竹的语气是不温不火的。
“校长,老师,我吃好了,两位请慢用。”王馨竹话音刚落,瑞应就见缝插针地退席。拿上碗筷快步走进厨房。
“俊彦,你觉得瑞应这次比赛有胜算吗?”王馨竹任她去,没有固执着刚才的问题继续发难。
“不好说,要看临场发挥。”
“临场发挥啊。也就是说成就是你的功劳,不成就是她自个儿不争气啰。”像是故意要让厨房里的瑞应听见,王馨竹提高了嗓门。“只怕学生是好学生,老师却是个绣花枕头。”
“妈,您这是什么意思?”
“夸你的意思呗!我夸你运气好!你瞧你,什么时候都能遇上贵人。当初你手受伤,钢琴家的前途尽毁的时候,就遇上了我女儿。我出于爱惜熏习给了你体面的职业和地位。也正是从那时候起,你成了一个只能耍嘴皮子的绣花枕头,一个要靠女人来维护体面的男人。而现在你又遇到了好苗子,让你朝不夕的教授地位能够咸鱼翻身,你说你不是走了狗屎运还是什么?哈,狗屎运,看我说什么呀,狗屎运,狗屎,狗屎,太不雅,太难听了,哈哈……,狗屎运,狗屎,”就像被人点了笑穴,她停不下来了。
“……”关俊彦沉默。希望沉默可以替他来息事宁人,而不是据理力争反唇相讥。
“你是一个被命运提前淘汰出局,却还死皮赖脸地不肯撒手,一定要赖在古典音乐这弹丸大的世界里的,过气钢琴家。”好不容易,王馨竹才抑制住那歇斯底里的笑,讽刺的口气却依旧不改。“这个选择如果不是出于无奈的执着,就是执着的无奈。”她注视着关俊彦的眼睛依旧噙着泪。“你不需要回答我。”她说,原本喜极而泣的眼泪,却让这眼睛看来悲凉。“因为我知道你是后者。因为你是真的喜欢钢琴。所以才无法放弃。”她挑了挑眉毛,然后把眼神移开。“就像无法割舍,那另一半已经先于你死去的身体一样。”移向她毛毯下的双腿。“我知道。所以在熏习死后我还能容忍你和我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这是我唯一能容忍你的理由。”
“……”
“俊彦,打从你不能弹琴的那天起,已经10几年了。你早就今非昔比,那时候不可一世的光芒和锐气已经荡然无存。像潮水一样这十年让你之前二十年的足迹化为乌有。但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