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不超过10瓦的光,从书架和书的缝隙中寥寥无几地渗出来,极有限的视线里她看见自己,犹抱琵琶半遮面,看不真切。
“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希望你忘记今晚发生的事,就当你从来没有看到过它。”
这个夜晚是如此的安静,让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它是我先发现的,刚才我完全可以自己藏起来,但是我却没有!”余遥说,言下之意,你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是的,你可以。但是你真的觉得它能成为你的机会?你觉得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你,什么意思?”
“小遥,对于我们这些只会弹琴的人来说,只有两种职业,教书或者钢琴家。而绝大部分的人注定要成为前者。不管他们是不是得到了机会。机会只对后者来说是机会。你知道我说的意思。这是天赋的区别。”
极有限的视线里,余遥看不见刘雨萌,只看到自己,没有表情,专注地聆听,和现在的自己一样。
“我可以完成它并且完美地诠释出来,而你,则做不到。这就是你和我的区别。也是它能成为我走到前台的机会,而无法成为你的,原因。”
两个不同时空中的,同一个人,同样在静听,即便愤怒再次把她的心烧成焦土,她还是没有反讥,依然沉默。
话语权,说话的资格,说某些话的资格……沉默是残忍的。
有钱和没钱的人,有地位和没地位的人,有才能和没有才能的人……区别是残忍的。
时过境迁,余遥不得不再次选择沉默。
“啪~啪~”
一个似曾相识的撞击声从余遥的身后,突然袭来,乍惊之下她立即回头。
极暗淡的光线下,她看见几本厚重的书,此刻正在她身后的书架上,缓缓倾斜。那啪啪声便是由于它们互相碰撞而发出来的。她长舒了一口气。原来从刚才起就时隐时现的撞击声,就是由此而来的。这声音在图书馆里可谓司空见惯,当下她的忌惮一扫而净。
然而正当她想再次回转头,去经历那一个多月前的一幕的时候,一个念头一晃而过。
——这个声音不就是刚才在走廊上,听到的?
“啪~”
——是,是同一个声音,甚至,是同一个方向……
“啪~”
——为什么图书馆里的声音,会在走廊上听到?
她隐约感到不安,忍不住回头。
透过由书艰难挤出来的缝隙,她看见了一团殷红殷红的东西。
“啪~”
书还在倾倒,慢条斯理,艰难缓慢,不遗余力地开拓着视线。
是~一个小孩儿,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一件殷红的绒线套头衫里。躲在书丛的缝隙后面。脸整个被套在帽子里,只微微露出一点下巴,好像~有点绿。
他的背后是密密麻麻的树叶。狂风大作中像眼帘一样,肆意地上下翻飞。这让余遥意识到,此刻如果她看见的不是玻璃的反射,那么就是窗外有人。而这里是二楼,所以只可能是第一种。就是说,这个穿红色套头衫的小孩儿就在,这个房间里。在自己的身后。
曲库里安静极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对话,停止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玻璃上映见的视角似曾相识,就像刚才自己窥见自己时的角度。而那两个窃窃私语的人却已经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孩儿……
——她们,是什么时候消失的?还是~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难道一开始我看到的就是他,而我,却一直没有察觉~——为什么?没有察觉?
——鬼打墙?
——其实我,从来没逃出去过?
——第二种鬼打墙?
领悟像洋葱一样被一层层退开……
“啪嗒~啪嗒~”刚才明明已经被自己拧紧了的开关,此刻好像又松动了。清晰地从身后而来。在狭窄却孤注一掷的视线中,她终于发觉那孩子的套头衫之所以看起来殷红的原因,和之所以那孩子看来是被套头衫严严包裹着的原因。那一刻她断定,那啪嗒啪嗒的滴水声,其实就是从他身上那件,湿漉漉的套头衫而来的,而不是,什么饮水机。她甚至相信如果她此刻立即回头,那么她看见的那颗挂在他帽檐的水珠,就是下一刻溅在地上,发出下一计啪嗒声的水珠。但是,她没有。
玻璃窗上,孩子周围有一圈似有若无的白气,吃不准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