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凌云见到肇事司机的时候，肇事司机一脸憔悴，不安地坐在他对面。池凌云看得出那种不安不是装出来的，其实他也没要为难他，只是有事情需要再问清楚。口供记录本上对于事发经过的记录非常详细，司机说他在正常驾驶，当时刘飞雨出事的那段路虽然是红灯转绿没多久，但司机去到那儿之前已经转绿灯了，所以他一直保持四五十的车速。

而且他在撞到刘飞雨之前，前面的路况是简单而清晰的，他所在的车道没几辆车，而且车道中间有防护栏，行人也不会忽地冲过马路，谁知道他开到斑马线上的时候，刚好在防护栏里站着的刘飞雨就突然往后退了出来，他急刹也没能及时停下来，结果就出事了。

“你能回忆一下，当时那个女生为什么突然就往后退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啊？”司机很激动。

池凌云知道他激动什么，“你别误会，我现在不是怀疑你的口供有问题，我只是想让你帮个忙，回忆一下当时你看到的情况，在和那个女生撞上之前，甚至撞上的那一刻，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肇事司机听池凌云这么说，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开始揉着太阳穴回忆起来。

“当时……”

“听说对面车道忽然有几辆车……”池凌云像是在帮他回忆。

司机的眉头皱了起来，忽然睁大眼睛。

“对对对，当时对面车道是挺多车的，好像是三条车道都挤满了，在超车道的那辆是忽然蹿过来的……因为那车是改装过的大东风，我印象很深，心想这年头怎么还有人开大东风，但他那车改装得挺帅气的，看着性能也不错，我好奇，就多看了几眼……但这绝对不是我撞到那姑娘的原因，真的是她跳出来的，我没有违规驾驶……”

肇事司机忽然又很激动。池凌云早已猜到刘飞雨的死和“黑三角”有关，没想到就是之前他在林场仓库看到的改装过的大东风，也就是说，恐吓刘飞雨的是张立业，这就是为什么张立业后来才回到仓库的原因。他对司机点点头，示意他别担心，继续问。

“那辆车有没有对那女生做了什么事？”池凌云这样问其实已经犯规了，给的指示信息太多，司机有可能为了自己的利益直接捏造一个事实，反正现在死无对证。

司机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会儿，看看池凌云，又搓搓手心，最后说。

“这倒没有……我说了我只是看了几眼那辆车，我当时是在专心驾驶的，是那姑娘好像见鬼了一样，还没撞上我的车就大叫了，‘啊’的一声。”司机学着刘飞雨生前受惊吓的样子，很快又恢复他的憔悴状态。

“她‘啊’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

“我就看到她跳出来了，可我那时离她才五米不到，我急刹也没停住……对了，是蛤蟆，是蛤蟆。”肇事司机像终于找到洗脱罪名的证据那样，大声告诉池凌云，他在撞上刘飞雨的前一刻，看到刘飞雨双手一张，大叫一声，同时有只蛤蟆从刘飞雨身上跳了出去。

池凌云从交警队出来，握着手中的笔录，心里不是滋味，现在他弄明白了刘飞雨出事的直接原因，“黑三角”派人恐吓刘飞雨，趁她在过马路的时候扔给她一只蛤蟆，刘飞雨受了惊吓，误入车道死亡，张立业借车杀人，“黑三角”不背负任何罪名。

为什么要这样对刘飞雨？池凌云心里不是滋味，刘飞雨是因为他而死的，尽管他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事实就是他把刘飞雨死亡的经过弄清楚了也没能把刘飞雨带回来，没法让病房里痛哭着的每一位开心起来，他甚至没法面对自己。

池凌云往第一人民医院走去，步履艰难，他要告诉大家刘飞雨的死是怎么回事，让大家打他骂他，孤立他，怎么都好，只要大家觉得好过一点，他也许就能好过一点。‘只是，飞雨，我还没告诉你，你是只聒噪的兔子，很烦人，却很可爱，我还打算等你和庄明结婚的时候给你们做证婚人，然后一起修理庄明那臭小子……’想到这的时候，池凌云已经站在了医院的楼下，他再也忍不住了，在阶梯前跪了下去，在黑夜中像一个碑，刻着他欠刘飞雨的、一辈子也不可能偿还的债。

如果不是小成出来，发现跪着的池凌云，再死死拉他起来，池凌云估计会跪到世界末日。池凌云把思绪从回忆刘飞雨的点点滴滴中抽回来，听小成说刘飞雨的家人过来了，一听到消息就从乡下赶来的，哭得病房都快塌了；而庄明因为悲伤过度，已经昏睡过去几次，刚才医生给他打了镇静剂，估计能好好休息一会儿。

池凌云不知道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