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忖着是否要降低对儿子的要求。结果,今天小世子竟一反常态,不必他爹要求,自己自觉扎了两柱香的马步,拳法也打了五遍,打完之后,还绕着武场跑了几圈,勤快用功得不像他。
闫默面无表情看着,心里却有点小小的欣慰。
二皇子褚恂被小外甥的劲头吓到,休息时悄悄问他:“姐夫是不是又打你了?”
“胡说,”小世子一脸严肃,“我爹才不会打我。”
褚恂无语地看他,不知道昨天是谁,被姐夫拿着柳条当众抽屁股。
顾及到小外甥的自尊心,自觉是长辈的褚恂也不追问,只在心里为他掬了把泪:可怜的小云团,被打了还不敢说。
小世子抬头挺胸,以俾睨天下的气势藐视众人:这些小屁孩怎么能知道他所肩负的重任?他得好好用功,好好听话,不然他爹就要哭了!
第79章 番外二
四月初九, huáng道吉日, 太子大婚。
东宫挂红贴彩,喜气洋洋,雕着盘龙的红烛烧得哔啵作响,太子和太子妃已经行了合卺礼,正由内监女官簇拥着, 分别往东西偏殿更换常服。
秦含珺由宫女扶着, 一举一动规范得体, 实则这是引教姑姑长时间教导之下, 身体无意识的动作。她的思绪早已不知飘到了哪里,直到今日,直到身处东宫之中,她仍然没想明白,事情是如何到了今天这一步。
自小在西北长大, 一出生,她就知道西北的风刮在脸上, 那锋利如刀割的感觉;知道huáng沙漫天欲压城时, 遮天蔽日的bī仄;也知道策马奔腾于广袤的天空之下,那种肆意的豪情。
京城里的贵女们没有说错,她就是个从野蛮之地来的野蛮人, 原本她是准备重回野蛮地去的,却不知怎么的,进了这天底下最尊贵、也最重礼仪的深宫。
“请太子妃移驾。”
宫女的话打断她的思绪,更衣完毕, 她又被服侍着回了正殿东暖阁,太子已经候着了。
一见到他,秦含珺的脚步就不易察觉地放缓。有一件事她从未对人说过,见到太子第一面,她就觉得又敬又畏。
她曾与她父亲手下的将士过招,也曾和孤láng搏斗,面对qiáng敌,从未有过退缩的情绪。她也很清楚,若真正jiāo手,太子不是她的对手。但这种敬畏,并不由实力qiáng弱产生。
面对太子,她有时总觉得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庄严的皇宫,一柄至高无上的皇权,一道说一不二的圣旨。
这些,都让在边疆中长大,远离权力中心的她觉得陌生、畏惧,并且诚惶诚恐。
太子一身明huáng常服,见到秦含珺入内,便摆了摆手。
众人鱼贯而出,无声无息。
秦含珺僵立在桌边,恨不得也跟随宫人逃出去。指导她的引教姑姑尽职尽责,她当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太子缓缓靠过来,“太子妃可是饿了?”
秦含珺下意识摇了摇头。
“那就安置吧。”太子牵过她的手。
“我、我饿了……”秦含珺不曾多想,脱口而出,怕他不信,艰难地qiáng调了一遍:“真的饿了。”
太子转头看她,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也饿了,叫人传夜宵吧。”
秦含珺松了口气,又感觉自己有点儿自欺欺人。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一刀早晚是要落下来的,事到临头,她却希望这一刀落得越晚越好。
夜里应当吃些容易克化的,宫人端上来几道面点,秦含珺选了蟹huáng饺,太子面前是一碗甲鱼汤面。
京城的饺子做得jīng致,一只不过一节指节大小,一口一个。这些日子的训练,让秦含珺学得了大家闺秀的用膳礼节,她小口吃着,细嚼慢咽,才吃了一半,就发现太子吃完了,放下了筷子,正看着她。
原本流畅的动作立刻变得僵硬,那饺子也仿佛突然变得不听话了,舀到调羹上后,竟还又滑溜溜的落回汤里去,一两点汤汁溅出来,落在桌面上。
就是初学礼仪时,她也不曾犯过这种错误,秦含珺羞惭得不敢抬头,
“太子妃难道要把脸埋到碗里去?”太子的声音响起,话里似乎带着几分笑意。
秦含珺脸上越发滚烫,听见这话,却不好意思再低头,只得抬起来,在对面那人的注视下,将剩下的饺子吃完。
宫女入内把碗筷撤下,服侍两人漱口净手,而后又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