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蘩楼后院小门的碎石小径,赵冉冉在老树下驻足片刻,而后迈步朝着湖岸走去。
快要下雨了吧…”
走到他身后时,段征微挪了下身子没有开口,她只好沉下气尽量显得平常一些,将托盘小心放到他腿边,生辰面不断,寓意平安长命、生息绵长。”
平安长命……”段征回头沉吟了下后,举筷夹起面条一头,细察了一番菜蔬的色泽后,看着那厚薄不一刀工粗陋的口蘑,他倒是全没嫌弃,张口两下就将面条吃尽了。
远处黑云渐深,将湖岸开阔处也压得逼仄萧索。天光、水色阴沉沉地融合在一处,他回头将一碗只剩了口蘑的面汤递还了她。
不发怒时,他眉深目滟,薄唇被热汤催得殷红,桃花眼微微上扬着,合着这一身靛青玉带的长袄,颇有些世家公子的清韵矜贵。
知道我阿娘是怎么死的吗?”只是一开口时,便瞬间将他这一身的清贵压了下去。
他的皮相生得太过美好,而整个人却如一把淬血带毒的利刃。
王爷说过一回,说是…垦荒时被山匪所杀。”她将残羹朝一处高些的湖石上搁了,束手去看远处低矮的天幕。
那回我没说全,想听吗?”
瞧他面色不对,似是少有地沉迹过往,赵冉冉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自然不愿去听,只是她依然轻声嗯了下便静听起来。
…我趴在积雪后头,看那几个山匪围过去,领头的那人塞给哥哥一把匕首,让他朝阿娘身上刺…”
在他悠远冷肃的眸色里,低沉的阴云化作山间漫天的鹅毛飞雪。他看到哥哥刺伤了娘亲的背,而后有血柱从哥哥颈项间喷涌向天际。那几个山匪杀了哥哥后,便将他娘扯起来绑在了树上。
他娘死的很惨,而他只是缩在山坳后头听着,一直到那群人走远了,才出去为二人收尸。
我背不动阿娘,就只好替她穿了衣,将她同哥哥一并拖到山坳里,用雪埋了。”
他的话平直而干涩,可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击在赵冉冉心上,惊涛骇浪般得叫人透不过气来。
一时间,无数碎片化的画面在眼前闪现。
她忽然有些明白,当日城破时,自己被羽林卫欺辱时他施救的契机了,以至于他杀人手段狠厉的来由。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干哑着嗓子挪近了两步:逝者已矣,若你阿娘见了你如今这般有为,定然欣慰。”
段征收了怔松,忽然笑着就从湖石上起身,一步跳下来站到她面前。方才的孤清伤怀转瞬即逝,高大身影带着迫人的意味,只是含笑细看她。
明明是丫鬟的身份了,可她如今的待遇同主子又有何异。对霍嫂子的自作主张,段征心里是不快的,不过是敬重霍氏昔日照拂,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各府州县的奏报,从明日起,你替我代看。”
这一句话锋转的太快,赵冉冉愣了片刻,谨慎道:听闻如今闽地密探尤多,难道不怕…”
段征上前一步打断:事涉军务的,自然不用你。”说着话,他忽然伸手去抚赵冉冉右颊,不带面纱也好,不过这脸还是得治治看,这两日应天府过来位太医,让他给你瞧一瞧。”
在初冬的湖边坐了这么久,他的掌心干燥温热,烘在她冰凉颊侧,她几乎想也不想地就疾步退开,‘哐’得一声脆响,后背竟不甚碰翻了高处的汤碗。
眼看着残羹就要倾洒上她衣袖,后腰处猛然一紧,还不待她回神时,就被人朝前拥了,鼻尖一下碰上他胸口。
靛青色的衣袍映入她惊慌眉目,段征将人牢牢扣住,附耳说了句:你那乳娘寻着了,今日来报已经到了湖州官驿。”
近在咫尺的桃花眼潋滟张扬,说完了这句后,男人只是揽着她瞧。
此番全仗你施救…”她挣了两下,鼻尖俱是他的气息,倒是清冽干净,大恩不言谢,各府州文书,我定当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嗫喏绵软的细语似一把羽扇拨过段征心口,见她又是欣喜又是不敢退避地说着同那些酸儒一样的话,他出奇得意动起来,便把那些从前未成的巫云山雨俱幻演而出,禁不住俯下身子,一下噙住那张不住开阖的菱唇。
轻捻慢转,才触上三分他就觉着魂魄沸腾起来,同战场上杀人时的痛快竟有些微妙相似。
觉察出身下人的犹豫胆怯后,他忽然放开了手脚,一下将人压到后头耸立的湖石上,掌下游移间,眸子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