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地梗在心里,曾找机会问阿闍梨和五郎关于乌天狗的事,但两人都说不清楚他的真实身分。不过,两人也都记得第一次在山里看见他,是约莫五年前的事。回峰中的阿闍梨发现倒在山里的天狗爷爷,将他带回寺内。在那之前,他似乎已流浪了很久。然而,无论问什么,他都保持沉默,只是深深低下头行礼致意。等到能自行走动之后,一晃眼便离开了天镜院。
基本上,会来到比睿山修行的人,大都拥有一般人无法想像的严苛经历,柴门阿闍梨也不例外。而这种人似乎很容易看出别人的烦恼与痛苦,不用强逼质问,只要看到老人绝望的模样,阿闍梨便决定不再多加干涉、任由他去。唯独放着不管一定会冷死的冬季,再怎么说也得把他带回寺里。起初只要稍加说服,他也愿意随阿闍梨回寺过冬,只是态度一年比一年抗拒,最近更是必须抱着捕捉猴子的决心出发,否则便无法令他降伏。他似乎是认为一直这样下去的话,自己永远也死不了。
「随便说点什么嘛。你是宗家巴流的总管没错吧?总是从这里望着巴家不是吗?巴家本来就离御所很近。」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老爷爷,你喝了那水还能装傻吗?那是花脊的水啊。」
「……花脊……」
水壶从他手中滑落。游马捡起来,拍掉泥沙,再次塞进老人怀中。那细瘦如枯枝的手指滑过竹子表面,微微颤抖的手指,让他想抓也抓不住水壶。「花脊……」口中再度低喃。将干裂脸颊濡湿的泪水,如地底伏流般慢慢渗透,覆上了他的脸庞。
游马来到天镜院前,曾借住镇上的榻榻米店,在那里受到不少照顾,也从那里的退隐长者志乃口中听过巴比吕希的死。他在天亮前出发,前往北山汲水,回程遭遇车祸事故身亡;而之所以特地去汲水,为的是要用来点茶给即将引退离开巴家的宣总管喝。
认为自己害死这条年轻生命而难耐愧疚的宣,等不到葬礼举行就默默失踪,从此下落不明。毕竟年事已高,大多数人或许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听志乃说过这件事后,即使游马无论如何都想知道比吕希特地去汲的究竟是什么水,但终究未曾实际付诸行动。老实说,他很害怕,怕踏上那个只和自己差一岁的男孩殒命之路。
就在刚才,游马下定决心去了那里。
那条路崎岖难行。进入山间之后,地势突然变得陡峭,到处都是羊肠弯道。几个头戴流线型安全帽的单车骑士盯紧弯道,一脸肃杀地疾驰而过。就算骑的是越野车,好几个人甚至不敢靠近山顶,只敢牵着车走过去。就游马看来,少年比吕希明明不是对体力和脚力特别有能耐的男孩,难道他认为自己能在深夜里独自骑脚踏车通过这里吗?更别说车上还载着装了水的沉重水箱,未免太不经大脑思考了吧。明明巴家庭院就有一口能涌出好水的井,根本不用跑来这种地方。
可是,却没有一个茶人批评这一点。志乃就不用说了,连哲哉、不稳与幸磨对他都只有称赞,异口同声地发出感慨:「要是他还活着,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茶人。」
水很好喝。毕竟是自己费尽千辛万苦跋涉取得的水,无论如何都会觉得美味吧。饱含山中清净之气的水,确实冷冽得仿佛经过冰冻,即使汲水时已是下午,仍未减纯净清澈。
「那条路就连白天都有点阴暗啊,在半夜里跑到那种地方去,只能说是年轻气盛了。贵府的小少爷,真的很有主见。」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天狗爷爷生气了,站起身来想返回山径,却被岩石和游马挡住去路。
「听我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您就是宣先生。如果您真的是巴家过去那位宣先生的话,希望您能教我茶道,我的要求只有这个。我想您应该也听说了,我是坂东巴流的……」
游马话还没说完,天狗伸手抓住身后的岩石,打横飞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中。真不知道那佝偻的身躯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从此之后,游马每天都赖在天狗身后,逼他为自己指导茶汤之事。对方虽然不否认自己就是过往巴家那个人称宣先生的总管,却也不能算是承认。这么多年来,他成了拒绝与他人对话的人,十次交谈能有一次回应就算好的了。
他愿意回应的话题,也只限与山中生活有关的事。比方说哪里长出好吃的柿子了、老是跑来田里捣乱的狸猫其实有孩子了……等等。
尽管如此,有一天,当游马告知隔日就是奈弥子婚礼时,天狗爷爷终究忍不住抬起眼睛望瞭望树梢。看到他露出感兴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