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一直反对这桩婚事,幸磨一方面感谢姐姐夫妻俩为自己说项,一方面却也百思不得其解。尽管嘴上总自称开的是破铜烂铁店,事实上父亲是个自视甚高、冥顽不灵的人,没想到这次却这么快就点头。姐姐到底和父亲说了什么呢?追根究柢,姐姐为什么会为自己和栞菜说话,这点也令人在意。她和栞菜只见过一次面,连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未曾有过。
左思右想之际,想起姐姐本人结婚时,对方一来提亲,今出川家父母便理所当然地聘了征信社,连对方三代前的身家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当时幸磨还是个少年,在对父母这种行为感到讶异的同时,也深深明白将来轮到自己时,家人一样会展开调查。如果弥生如哲哉昨晚所说,在那之后独自回到东京,那么直到她过世的那十二年,想必几乎不曾迁移、一直安安静静地在某处生活吧。甚至不需动用到调查的手段,也能得知栞菜的父亲是谁。如果她的生父真的是宗家巴流的现任掌门,那事情又会怎样?无论事实公开与否,对「今出川古艺品行」而言都没有损失,姐姐和姐夫会这么想也不足为奇;或许也能解释她是如何说服那个顽固的父亲。至少,栞菜在他们心中不再是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纵使并非佳话一桩,也算解决了一个疑惑。
「弥生女士当年住在这里时,正确说来是哪年哪月,您能想得起来吗?只要知道这个就能确定。虽然很想问她本人,但她已不在人世。」
这次,轮到志乃沉默下来,凝视着榻榻米。
「这样啊……弥生已经走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如此低喃,拿起放在一旁的茶碗,重新开始点茶。
「到了这把年纪,已经没什么事吓得了我。可叹的是,不知为何,先死的总是不该死的人。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沙沙刷动茶筅,再次将茶碗递给幸磨,自己则在脑中打开陈旧的记忆之盒。
「我想想喔……那时我家儿子,就是现在在外边做榻榻米的那个;我想应该是他毕业那阵子,小学的毕业典礼。」
志乃指的,是高田叠店的师傅高田裕。
「那孩子喜欢吃红豆饭,拜托我炊给他吃。可是,当时我也得在店里帮忙,那天忙得没有时间。无可奈何,只好拿钱拜托弥生买现成的回来。没想到,弥生竟然买了糯米和红豆,成功炊出好吃的红豆饭。还说,没想到用电锅做起来反而很简单。我一直以为红豆饭是不用蒸笼不能做的东西,一方面大开眼界,一方面也佩服那姑娘年纪轻轻就能炊出这么美味的红豆饭。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呢,我家儿子今年四十五岁,这是他十二岁那年春天的事,也就是三十三年前的事了。」
为求准确,志乃还从裕的生日试着推算,得到的结论依然是当时弥生腹中怀的正是栞菜。一经确认无误,志乃脸上立刻展现柔和的神情。当时那女孩口中「会拿掉」三个字始终如荆棘般刺耳。如今回想起来,她根本没有那个打算。或许正因这事对她而言毫不真实,才能说得那么干脆吧。
「这样啊,这真是令人欣慰。虽然她一定吃了不少苦,但是能生下栞菜小姐这个孩子,一切辛苦也就值得了。」
说着,志乃慢慢喝下为自己泡的茶。
「那么,你要将这件事告诉栞菜小姐吗?」
到底该不该告诉她,幸磨反而想请志乃提供意见。如果告诉栞菜会伤害她的话,是否不该多此一举。
「掌门人那边,可以由我去说。虽然不知道这么做好不好,反正那个人好像早就习惯这种事了。当男人可真轻松,该说是不负责任吗?老实说,一认真思考起这事来我就火大,偏偏他本人又没有恶意。只要栞菜小姐愿意,我可以出面请掌门好好安顿她。毕竟,这件事和我不是完全无关。不,不对,要是我能早点告诉他弥生肚子里有孩子的事,那个人也不会赌气不去找弥生了吧。我不但有责任,而且责任可大了。」
即使如此,幸磨仍无法决定是否该告诉栞菜,请志乃再给他一点时间考虑后,就先告辞了。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唯独不可和阿哲说,那孩子的耳朵和嘴巴之间根本是相通的吧。」
走出玄关时,志乃特地叮咛了一番,幸磨会心一笑。
几天后,栞菜联络幸磨,告诉他已找到房租合理的暂时落脚处,问他签约怎么办,幸磨便决定自己上东京一趟办理手续。
一钻进友卫家大门,耳边立刻听见竹刀互击的「铿铿」声。幸磨绕过玄关,径直走向道场,果然如他所料,栞菜就在这里。
「咦,已经是这时间了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