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他也很奇怪,只好若无其事地起身,和宣雀交换位置。先将茶碗轻轻放在膝盖前,从怀中取出袱纱再坐稳。拿起柄杓舀出热水,注入茶碗。茶碗洗清后直接倒掉热水,再用茶巾擦拭。这么大的茶碗不容易擦,一旦集中精神在这上面,心情也渐渐恢复平静。映入眼帘的是靠墙的简易壁龛,上面勉强立着一个青竹筒,里面插着一枝含苞待放的山茶花,耳边听见茶釜中的热水发出沸腾的声音。如此一来总算不致出丑,顺利给两人沏了薄茶。
顺势开始整理茶具。流派的作法固然不同,但也不必拘泥小节。栞菜用自己的方式折好袱纱,拿起柄杓。在身穿袴裙的栞菜挥洒之下,即使是一样的茶具,到了她手里便呈现武家风格。两人饶富兴味地瞧着这样的她。此时,冰心斋的视线忽然停留在栞菜折好的袱纱上。
「好美的袱纱啊。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一般来说,茶人使用的袱纱很少展示给宾客看,或许是因为白色绸巾上画着紫色花朵的袱纱比较少见吧。平时栞菜虽随身携带这条袱纱,今天却是第一次拿出来用。白色的袱纱是消耗品,用过一次就不能在人前使用第二次了。
「这好像是家母的遗物。上面的藤花虽与季节不相符,除了今天,也没有其他机会使用了……」
因为主客是在不知不觉之间易了位的,使用的茶具都是现在客席上两人准备的东西,想来没有展示的必要,便只将自己用的那条袱纱递给冰心斋。
冰心斋将袱纱摊在膝前。那是一条白色的盐濑绢织,以合口袋的缝法缝成手帕大小,再以其中一个角落为中心,用淡淡的笔触画着几串紫色的花朵。
「这是……」
冰心斋看得出神,嘴中喃喃自语。
「栞菜,不好意思,这条袱纱恐怕不是留给你,而是要给我的遗物。」
栞菜听了,也并着膝盖从点前席靠近。三人一起低头望向那条白色袱纱。
「你刚才说这是藤花,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吧。仔细看清楚,叶子完全不对。弥生的画不会这么随便。」
「……其实我也不确定。」
「你拿反了。」
冰心斋拿起袱纱转一个角度,让下垂的花朵朝上。和坂东巴流挂在右腰间的作法不同,宗家巴流的袱纱挂在左边,因此袱纱的正面有了九十度角的差异。
「你看,这样叶子也自然多了吧?」
确实如他所说,转换角度后的花形更为自然,怎么看也不觉得那是藤花了。
「原来如此,这是用宗家流的方式缝成的啊,看这花朵朝上的模样,难道是葛花之类的花吗?」
「不是的。这是『水美人蕉』。忘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有次约会,我们去的不是美术馆,而是植物园——小石川植物园。那是夏天,水边开满了花。因为是从没见过的花,我们觉得很稀奇。手边却没带相机,弥生便画下了那些花。没两下就画好了,真的是很美啊。一朵朵的小花,含苞时是白色;一点一点绽放时,花瓣里的紫色就显现出来了。那含羞待放的姿态甚是清纯淡然,颇有情调。另一方面,高大的花茎又透露着一股坚强。所以我就说了,『弥生就像这种花呢,我最喜欢这种花了。』」
宣雀听不下去,哼了一声;栞菜却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然。
「你听过吧?还不明白吗?活脱就是《野菊之墓》(注:日本作家伊藤左千夫的小说作品。描述青梅竹马的恋人因家世背景的悬殊而被拆散的故事。)啊。」冰心斋说着,激动地用扇子敲了敲榻榻米。
「喔、喔……」
「一个大姑娘家的,别老是整天舞刀动剑。我说你啊,至少多读点书吧。否则就无法体会那种『幽微复杂的情感』了啊。说到这本《野菊之墓》,这可是爱情故事中的爱情故事。纯情少年必须借着花朵,才好不容易能对少女表白内心的情感。弥生她一听就懂,咯咯笑了起来。还一边说:『讨厌啦,小加。』一边槌我的胸口。对了,我的本名就叫加津希。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害羞还是高兴,总之,那时候我们真是幸福……」
被一股看不见的情绪包围,他又湿了眼眶,抓起袱纱擦拭眼角。不管怎么说,这个人都教人恨不下去。只见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这样不行。」又仔细将袱纱折好。
「老实说,刚开始知道你是我女儿时,感觉并不真实。只是心想,这样啊,原来我和她之间有了孩子啊。我一直觉得她留下的信很奇怪,不相信她是真心想分手。原来那是骗人的。她真正留给我的信,应该是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