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应该都还看着的咲良那柔软的嘴唇和尖细的三角型下巴,还有紧搂住她时暖呼呼的背,她哭出声来:「咲良……」
会不会是被谁带走了?想到这里的瞬间,冻结般的恐惧笼罩了全身。前阵子她才看到有小孩在超市的儿童游乐区被人抱走的新闻。血液从脑袋哗的一声流光,同时她觉得意识倏地远去。
回过神时,身旁有两名警卫,穿制服的中年人跟一个年轻人。良枝抓住年长的警卫手臂说「快帮我找」,结果右手和左手的无名指不自然地弯曲起来。被慢性腱鞘炎的钝痛刺激,弯曲的手指这下子打不开了。刚生产没多久,她就出现扳机指的症状。每早醒来,关节就感到不适和疼痛,上星期医师才说明那是腱鞘炎会有的症状。一想到自己不断地用发痛的手指和手腕支撑着咲良的头,日积月累之下,先是左手,再来是右手变成了这样,胸口就好像要被撕裂了。
「刚才还在的,咲良的婴儿车。我没有丢开它。我真的连一分钟都没有离开,可是却不见了。怎么办?怎么办?」
每隔几小时就被夜啼吵醒,睡眠被打得零零碎碎,眼睛已经好几个月总是一片雾茫茫的状态。「快帮我找。」良枝不停地诉说。「我也会找。」她叫道。积在眼睛底下的乳白色浓雾益发膨胀,脸颊、喉咙,整张脸越来越烫。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据说是七穗购物中心的总经理现身,把手放在良枝肩上问:「你还好吗?」她被带到员工休息室的椅子坐下,脚抖得好似再也没法站起来了。良枝低垂着头,同时内心满是想要立刻冲出去外面找的冲动。可是她不知道要从这偌大的购物中心的哪里找起才好。这么明亮,有这么多员工,却找不到咲良的婴儿车。
「可能是拐带幼童。」总经理说。
良枝瞪大眼睛抬头,总经理露出「不妙」的表情,立时闭嘴,「我们正派人在找。」他接着说。
「要报警吗?」
我被卷入了什么犯罪吗?良枝难以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应该没有离开婴儿车。自己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才一眨眼而已。才一眨眼,咲良就从良枝的手中溜走了。
她后悔今早、昨天、前天,几乎每天都祈祷着能摆脱咲良。她后悔背对着催促的哭声,一边用冷水给牛奶降温,一边怒吼回去。早知道就不要奢求什么想要一个人的时间了。
我再也不敢有要离开那孩子的念头了。
呵噎呵噎,是咲良像猫叫般的哭声。黑白分明,清澈透亮的眼睛、还未曾好好踏过地面的软嫩脚底,这些直到刚才都还在身边的,应该是自己的一部分的,现在却不见了,难以置信。
「求求你们,快帮我找。」良枝哭泣,恳求。
「你是不是该连络一下家人比较好?」总经理建议,良枝慢吞吞地翻找皮包。这时她发现自己没带手机。没有手机通讯录,丈夫、娘家的母亲电话她都不记得。她打了唯一会背的娘家室内电话,好像没人在,无人接听。
肩膀垂垮下来,眼睛明明睁着,眼前的世界却好似陷入倾盆大雨中,逐渐变得阴沉。良枝打电话的时候,警卫进房间来,她以为找到咲良了,就要起身。然而警卫严肃的脸歉疚地不看良枝,只小声跟总经理说了什么。跟警卫谈完后,总经理回到良枝这里。
「打通了吗?」
「我要回家才知道丈夫的电话。」
怎么办怎么办?她只能哭泣,吸起鼻涕。从刚才开始,脖子和脸颊就不住地起鸡皮疙瘩。总经理的眼神变得同情。
「我看这样好了,你要不要先回家连络一下亲人?这边我们会尽全力寻找。也会连络保全公司,立刻调阅监视器画面。」
良枝已经告诉过购物中心的人,她家距离这里开车只要五分钟。原本就是因为中意这样的地理条件才买的房子。
良枝不想离开这里,但听到监视器,便感觉到一丝光明。只要看监视器,一定就可以马上找到咲良。就像嘲笑现在担心得要死、怕得要命的良枝,那孩子一下子就会被找到了。
「拜托你们了。」良枝又行礼。虽然不知道监视器设置在何处,但它一定拍到了失踪前的咲良的婴儿车。或许也拍到了掳走她的歹徒。
歹徒——化成文字一想,良枝又毛骨悚然。
咲良被陌生的对象带走,现在在哪里、怎么了?她才十个月大。虽然已经开始会怕生了,但偶尔还是会对陌生人微笑。一阵晕眩。一想到那孩子跟不认识的别人在一起,良枝就快疯了。如果那孩子有什么万一,我也不要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