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大的本名叫做黎泱,整天被“黎老大”“黎老大”地叫,她差点儿忘了,自己也有个文质彬彬的名字。
“阿泱。”一袭灰麻衣的青年温和地问,“还在恼第二十八房侧夫的事?”
山沟沟里,稀稀落落地挂着几块红布,算是庆祝黎老大纳侧夫。
然而礼还没行,人就已经跑了。
身手矫健,悄无声息。
她的侧夫团伙门,拉开那间房门,被褥凉了很久。甚至摆在木桌上的竹筒杯,里头的水已经变成了室内的温度。
侧夫团伙七嘴八舌地控诉了几天,该男子不守男德的行为。
只有她的正夫洛翊,问了她一声——阿泱,你还好吗?
还好。
黎泱在心里答。
原本是不好的,他一问,她就好了。甚至觉得,那男子、逃就逃吧,不过是个爱逃的男人,不要也罢。
这事过了几天,侧夫团伙不再议论这件事,开始议论起了别的事情。
只有洛翊,每天碰面时,会问她——还恼不恼、烦不烦。
不恼。不烦。
但是看着他那张貌若潘安的脸,黎泱情不自禁点点头,“恼。”
灰麻衣青年的表情愈发温柔,眼眸清澄,嘴角弯弯,“他忒不识抬举。别恼,阿泱,为这样的人伤神,不值。”
她再点点头。
洛翊容貌非凡,一双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的澄澈眸子,嵌在一张完美的脸庞上,细碎的长发盖住他光洁的额头,垂到了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上,灰麻衣下,是与之不符的细腻肌肤。清秀的脸上,显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今日天好,陪我去走走吧。”
“好。”
黎泱走在洛翊身侧,思绪万千。
洛翊是她在凉州与云州交界的村落里捡来的男子,那时,他一身的伤,走路都不利索——那会碰上有人查户,洛翊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黎泱在太守府认识人,花了点力气给他弄了一个身份文牒,是她的正夫,避过了那一回。算是报答,他给她指了一条路,让她离开凉州,自立门户。
然后,有了今天的山沟沟。
屋外阳光正烈。
洛翊与她一同,从自己的屋前走到了山沟沟的寨门前。
只听一声马响鼻,扬起的尘土烦得人止不住地咳。
有人翻身下马,顺带抱起了马背上的另一人。
动静很大,然而午间,算山沟沟的休息时间,人们忙着休憩,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慕安澜“咳咳”咳了好几声,就看到不知从哪,竖起了一个……锄头。
黎老大以防备的姿态,横在一个男子和她之间。
四目相对,慕大人还没来得及赞叹那男的好合她胃口,就听到冷冽的女声,“你还有脸来!”
是黎老大的声音。
蔺景清嗤了一声,三皇子的威严尚未发作,就听到身旁的女子,干巴巴地喊了声“师兄”。
“……”
“……”
几人的关系,霎那间混乱了起来。
黎泱:一脸懵。
蔺景清:两脸懵。
倒是在场疑似有师兄妹关系的两人,穿灰麻衣的,淡淡说了一句,“我已不是你师兄了。”
慕安澜声音有点儿抖,“先生这么些年,一直挂念着你。”
她开蒙时期的老师,是吏部的一位小官。已经离开临京,回了老家。
蔺茹当政的那几年,出过一个大案,科举舞弊案。当年的三甲受其牵连,被取消成绩,最要紧的,是探花郎卢允,一夜之间,从风光无限的探花郎,成了阶下囚。他背后的卢家,也落了个全家流放的下场。
当时的礼部侍郎也深受牵连,自己没了性命不说,年幼的子女都难逃追责。
蔺凰上位后,这个案子,才得以翻案——蔺茹对卢家和礼部尚书积怨已久,找个由头解决异端。
入学堂前,慕安澜的头顶有一个探花郎师兄,在老师政务繁忙时,偶尔也会担起教导她的责任。她试图把他和她姐姐拉郎配,奈何姐姐不喜欢搞文化的男的。
“你、你们认识?”黎泱也弄清了现状,一时不知道摆什么表情,看了看洛翊,再看了看蔺景清,最后看向慕安澜。
目光考究,像看情敌。
蔺景清的目光也投了过来,更考究了,像看负心女。
慕安澜:?
洛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