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汲汲忙忙,片刻不停地挨到了黄昏时分。
一片身穿礼服的外命妇和女官们皆按品级大妆,分批在王府和晏宅敬候新人。其余人等则随着锣鼓响起之时,从王府大门外朝向晏宅进发。
礼部官员个个身着朝服,带着仪仗队伍和鼓吹队伍在前引导。
赵琰胯骑一匹玉辔红缨的白驹,威风凛凛,引着一乘红缎围的八抬彩轿,满面春风地行进在队伍中间。
他身后跟着一批早先精心遴选出的内侍、属官和禁卫军,统共四五十人,每一个人都与新婚夫妇年命相合,生辰无冲。
在长街风光了一路,招摇了一路,迎亲队伍穿越人海终于停在了晏宅门首。
除了新郎官,其余一众迎亲的人被徐婉芝几位主妇请进了宅子里,好酒好菜地盛情款待,每人还被散发了象征吉庆的利世钱。
留给赵琰的是一系列繁复冗赘的亲迎礼仪。
主婚人出西门迎接,赵琰随着引进官自大门而入,行奠雁礼,一顿你拜我拜,待唐宜现了身,又是一顿你拜我拜。
赵琰说好绝不摆架子,因此婚礼程序有一小部分依照民间风俗进行。这自然苦得是他自己。
他领着一众傧相赶到垂花门下时,毫无悬念地被拦了下来。
晏鹄嚷嚷着求索利世钱,傅江逼着他作催妆诗,一波接着一波,嬉笑哄闹,不给人片刻喘息的机会,直整了他半日还不愿放过。
傅江和纪宗玄当日都是在晏家这道门下被整过一回的,这对连襟此时兴头最盛,整赵琰的主意一个接一个地来。
赵琰眼见着没完没了,好脾气随着吉时的临近一点点被消磨,他渐渐急迫起来,最后决定既然文的不行,便顾不得许多,意欲直接耍赖。
他悄悄示意傧相们强行穿越人墙,为他造出一条通道后,自己慌慌忙忙地逃到前厅,刚一现身就指挥乐官作乐催妆,这才终于见到了他的新妇。
钟妈妈和吴妈妈引着晏云棠来到唐宜跟前,先听过主婚人的训导,又再听过唐宜的训导,最后才由教养嬷嬷搀着款款走到赵琰的身边。
赵琰低语唤了一声娘子,还未得到回应,又被嬷嬷们引导着教他们小夫妻两个向晏怀珉和唐宜拜别。
听到嬷嬷口中传来的“亲恩”“养恩”等字眼时,晏云棠一心只记挂着曾经心心念念说要看着她出嫁的唐母。正是愁绪升起时,不经意间却瞥到了唐宜在拈着帕子拭泪,而一旁的晏怀珉虽神情严肃,眼中却也糊了一层水雾。
吉日吉时,吉服吉相。
红男绿女,卿我相依。
新婚夫妇的华冠礼服是纹绣院三百多名绣女一针一线合力所制,从头到脚无一处不体现着奢华,就连针脚都透着与众不同,处处彰显着汴绣的重工精巧。
赵琰头戴紫金冠,一身绯红蟒袍,束带佩绶,腰间系着一根玉带,脚踩高履软靴。意气风发,神姿飒爽。
晏云棠凤冠霞帔,身穿松青大袖衫,内衬竹青中单,下着同色襦裙,最外层还套了一件宽大的广袖上衣。
外人只赞这身礼服衬得她越发端庄又大气,实则她表面看似无恙,心里却在暗暗叫苦连天,已经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早间她被这些一件又一件名目不一的衣裳像裹粽子一般层层包住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数过来自己究竟穿了多少件在身上。
若仅仅只是衣裳倒也还好,毕竟裹得厚实还能抵御寒冬腊月的刺骨凉,然而还有更折磨人的。
她头上戴着一顶花钗凤冠,冠上全是点翠,绣着五彩雉鸟,礼冠左右两端各悬着两片博鬓,博鬓上装饰着祥云图案,边缘以珠络为饰且垂着饶有趣味的珠滴。
她脚踩一双厚底履,小心翼翼往前龟行。若步子迈得大了不稳了,珠络立马敲起警钟,与珠滴交头接耳碰撞出一连串乒乒乓乓的声音,以此提醒她须得时刻保持端庄和得体。
她苦不堪言。
所幸她持着一把绣扇遮在面中,因此也就无人看得到她此时因这些斤两和拘束展露出的龇牙咧嘴的表情。
他们乘上舆车,从碧波苑一路驶出到晏宅大门处。下车时,在两位嬷嬷的帮助下,晏云棠还是被那身行头拉扯得费了好大的劲,赵琰见状,也不去管旁人的神色,将嬷嬷们遣散到一旁,自己重新跳到车上,一把将她横抱而起。
“王爷!”
望着她那仿佛受惊小鹿般的神情,赵琰扬唇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