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了他身后。
不是几只,而是几十只甚至上百只。
这些乌鸦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他停下时,乌鸦也跟着停了下来,站在或高或低的枝头,静谧无声地看着他。
数双漆黑的鸟眼看向他。
目光格外强烈,像是秃鹫盯着一块腐烂的肉般,随时准备暴起抢夺。
江昭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他吸了口气,胸膛的起伏不知不觉变小,生怕影响到这些乌鸦。
这群黑鸦藏在枝叶的掩映中,配着深绿的叶片与惨白的天光,构建出一幅骇人心魄的湖面,反差极强的色感刺激着眼球,恍惚教人生出一股错觉。
面对的不是铺天盖地的黑色乌鸦,而是无数手提镰刀的死神。
天色渐暗。
江昭眼中的事物被拉扯着,一点点开始变形,光滑的鸦羽成了肮脏的旧袍子,刀刃般的目光虚幻成了雪亮的弯刀。
他眼里浮出惊恐,脚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正好让他踩中了一根干枯的树枝,轻轻的一声“咔嚓”。
林中的乌鸦目光登时朝他而来,数双或隐或明的眼睛如数把刀刃朝他直射而来。
他手背的黑雾顺势滑进掌心,轻轻咬了他一口。
这点刺痛让江昭回神,眼前的一切事物登时回归原样,他下意识低头看向掌心。
小痣回到原位。
江昭发愣地看着这滴小痣,而不远处的鸦群像是骤然感应到了什么,争先恐后地拖长嗓子开始嚎叫。
“哇——哇——”
“哇——!”
粗粝的鸟叫
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江昭被吵得头疼无比,看一眼身后的围墙,又看了看四周,随后调转方向,发狠往前奔去。
鸦群受惊,扑棱翅膀骤然起飞,朝着白得渗人的空中飞去,数片漆黑的鸦羽从林间掉落,轻飘飘地落到泥土中。
不详的叫声萦绕在这片上空,经久不衰。
江昭感觉到处都是这股鸟叫,聒噪地令他心头的烦闷止不住往外催生,跑了没多久便停下来。
他紧紧攥住手机,蜷缩在盘根错支的树下打开了屏幕。
收件箱中躺着一封短信。
极致恐惧让他的手微微发颤,半晌才点开了这条标注为未知号码的短信。
【宝贝,受伤了应该用酒精碘伏和纱布来处理,轻轻吹两下、然后将血蹭在衣服上是错误的选择哦。顺带一提,我很喜欢你身上这件衣服,红色很衬你。】
“……”
……什么?
江昭大脑彻底宕机,茫然地将这条短信翻来覆去查看了好几遍,逐字逐句在心里默读出来。
受伤了……错误的选择……
我很喜欢……红色……衬你……
江昭浑浑噩噩地低头看了一眼。
他身上穿着的这件卫衣俨然就是红色的,而且款式莫名让他觉得很眼熟。
好像他在什么地方看过似的……
清明节的早上,江母带着抱怨的话语浮在他脑海中。
这件卫衣,和他当时迷迷糊糊穿在身上的那一件是同一件。
那天还发生了什么?
……白玫瑰。
江昭蓦地想起走之前,他看见的那束放在床头柜上的雪白玫瑰。
江家的后院里种了许多白玫瑰,而花瓶里的花,悉数是修剪花枝时,从枝头折下来的。
现在早便不是白玫瑰的花期了,而他离开江家已然过去好几天。
为什么,他的床头……还会出现一支这么新鲜的白玫瑰?
江昭手心冒出许多细汗,光滑的手机顺着他的手掌缓缓滑落,砸到地上,冒着光的屏幕朝上。
调成静音的手机屏幕闪了闪,第二条消息跳了出来。
【宝贝喜欢我送你的白玫瑰吗?纯洁又天真的白玫瑰像极了我的宝贝。可惜,它的花期太短暂了,我想把它做成可以保存长时间的干花,但它枯萎后便不好看了,宝贝说,应该拿它怎么办呢?】
江昭手剧烈哆嗦起来,紧接着是腿脚同双肩,最后是全身。
怎么会这样?
黑雾不是说没有人或鬼吗?
不对,它说了,一楼有问题,让他快走。
——他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又或者,从踏入这间房子的时候,他便已经被察觉到了。